*大学生PA,竹马竹马

*流水账糖,夹带少量私货

*字数1W7+,一发完结,甜,不甜不要钱

*BGM:Sparkling Day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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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一边咬着笔杆在手头这本厚如砖头的会计教材上的财务报表分析上划拉几下,一边抬起眸,问向对面床上那个正缩在被窝里打着手游的青花鱼,“喂,太宰,上次梶井和国木田说他们什么时候走来着?”

此时,正值他们大四上学期的期末,恰是一年的开头,也是整年最冷的时节,南方的冬天从来没有暖气一流的BUG玩意,而中原中也也懒得冒着寒风出门,所以也就躲在宿舍里,缩在被窝有一搭没一搭地复习着考研复试,他们学院的毕业答辩在去年年末早早结束,下一学期是实习期,而这也意味着,在这一学期结束,他们也将各奔东西了。

“唔,”太宰治的目光依然垂在屏幕上,头也不抬地回答,“国木田是今天下午的车,梶井是明天早上的飞机。”

“哎呀,”太宰治轻笑了下,语气带着点儿嘲讽,“蛞蝓果然就算要毕业了脑容量还是和身高成正比啊。”

“滚你丫的,”中原中也翻了下白眼,简直想直接把手头这本书扔过去,砸死这混蛋,他忽地想起了什么,挑了下眉,“对了,死青鲭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你不是和S市的那家公司签约了,年前去实习吗?”

“唔,”太宰治的指尖捏了下下巴,鸢色眸子轻轻一弯,眼角目光透着点狡黠,“差不多是在这周六下午吧~”

“真巧,”中原中也没好气地说,“老子也是定的这周六的动车。”

等等,中原中也在心里计算着,这周六,梶井又是明天走,也就是说……

他猛地一挑眉……

而还没等他说什么,对床就传来了太宰治怨央的声音,“哎呀呀,一想到要和你这个暴躁的小矮子共处两天,我就仿佛面临世界末日啊。”

“妈的,”中原中也气得跳脚,“这是老子的台词,好不好???”

 

LIFETIME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关系不好。

这是整个会计系都知道的秘密。

 

这个传闻甚至变了几个模样,阴差阳错地传入当事人的耳朵里,而中原中也听到这个传闻时,唇角一翘,啧了一声,带着点儿嘲讽意味,我和那只死青鲭关系不好,你在说什么,岂止是不好啊,中原中也语气端着点儿认真,就像是在分析什么案例似的,正经得不得了,老子和这混蛋的关系分明该算在恶劣那一挂上好吗???

中原中也正要没把着手指,细细把太宰治和他共处的这快二十年里做的那些恶劣事儿一个一个算清楚,而面前的学弟,我们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中岛敦同学却眨了眨眼,先发了问,但中原学长,我听说这叫作打情骂俏。

中原中也一听此话,嘴角抽了抽,一边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这是学弟,不是某只青花鱼,一边挑了挑眉,倒是摆出冷静的模样,谁教你把这种话套在我和太宰头上的啊。

而中岛敦语气认真,但这是我们经管学院公认的呀。

中原学长和太宰学长一定是有一腿的,不然怎么能吵上这么多年打上这么多场架,彼此之间的关系磕磕绊绊,就像是塞了好几十万颗小石子在里面,却还偏偏默契值NO.1,共处十几年,还没有点儿拆伙的征兆呢?

反而一副要扯证了……的模样。

中岛敦认真地复述着学姐的话,却见眼前这位学长的脸色越来越黑,就像是什么黑云压城城欲摧一样,中原中也一挑眉,一拍桌,直截破口大骂,老子和那混蛋完全就是孽缘!

孽缘!!!

 

他和太宰治委实是有着快十几年的交情,算得上是竹马竹马,从5岁那年这家伙搬到他家旁边,做了邻居,到现在20岁大四,中间隔了约摸快15个年岁,而他和这混蛋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好,中原中也记得,这家伙5岁的时候就一副乖僻的模样,坐在幼儿园的角落,一个人捏着橡皮泥,而中原中也好奇地凑近,却见这家伙冷淡地抬了下眸,瞟了他一眼,而后又继续按了几下,太宰治这家伙的记忆力从小就好,哪怕摆明了不合群,却依然能喊出他的名字,在中原中也觉得有点不耐烦,打算转身离开的时候,这家伙软软糯糯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中也~”

中原中也一回身,眨了眨眼,却看太宰治一弯眼角,“你看这像你吗?”

中原中也定睛一瞧,瞄见这家伙手上,似乎是一只,没有壳的,蜗牛?

他眨了眨眼,直觉不是什么好玩意,而还未等他直接挑眉反驳,太宰治就轻笑着补充,“是蛞蝓哦~”

中原中也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他妈不是图画书上那种呆愣愣的生物吗?他气得差点大声和这家伙对骂,当然,我们的中原小朋友到底是冷静的,具体就表现在,他绝不会在口头上争上方,这也太他妈没意思了,他都是直接揍过去的,他扯着太宰治的小领结,一边骂着你这家伙才是腐烂的青花鱼呢,一边和这家伙滚在地上打了一架,这一架直接惊扰到了幼儿园老师,导致中原中也当天的午餐被没收了甜牛奶。

后来,在很长一段时间,在被某个身高疯狂抽长的人嘲笑小矮子的时候,他都会回忆起这一刻,妈的,一定是因为那会比这混蛋少喝了一瓶牛奶老子才比这家伙矮的。

不然,老子,本来是可以182的!

 

而后他们上了国小,上了国中,由于家离得近,九年义务教育都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度过,甚至于老师一听说他们是邻居,直截把他们分到了同一桌,班主任弯了下眼角,“这样的话,两个人彼此之间也好照应嘛~”

而中原中也差点翻了个白眼,谁要和这家伙有什么照应啊。

太宰治倒是点了点头,“放心吧,老师,我会照顾好这个小矮子的。”

气得中原中也直接在桌上画了一条三八线,俩人愣是成为整个国小,整个国中,唯一一对画三八线的男生。

尽管这条线其实也没有太大作用,毕竟太宰治上课最常做的就是偷偷在桌洞里玩PSP,还不忘嘱咐中原中也,老师过来时叫他一声,中原中也自然是不情愿的,可哪怕嘴上骂再多声,在老师走过走廊时,身体还是会动一下,手肘没好气地撞击了下太宰治的腰部,于是太宰治立刻坐直,转换成一幅好学生的乖巧模样,甚至还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嗯,老师,蛞蝓的主要繁殖地,是在阴冷地区或者潮湿地带,比如沿海地区,就像横滨~”

中原中也在一旁翻了大大的白眼。

而太宰治拿过他桌上的数学书来抄作业答案,倒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事,准确点说,这种事,一周约摸能发生五天,剩下的两天是双休日。而中原中也一开始还会摆出小大人的架子,教训这家伙,后来发现太宰治的成绩丝毫没有下滑的痕迹,便也懒得折腾,只在偶尔提提条件,比如青花鱼你明天要给老子带便当,不然老子就不借你抄,而太宰治也呜呜嗯嗯地答应了,尽管这家伙混蛋是混蛋了点,但和中原中也的这些个承诺倒也大半应允,只有极偶尔的一两次,才摆出委屈巴巴的模样,“中也,今天我出门晚了,没带便当,要不你去食堂买个面包吧。”

而中原中也一挑眉,倒也没发火,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太宰,你早上是不是没吃啊。”

太宰治不说话,中原中也权当这混蛋默认了,冷哼了下,“你中午是不是也不打算吃了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而中原中也气急,直截站起身,骂了一句,“算了,你这混蛋饿死算了”,说着就走出了教室。

他们的午休时间只有两小时,而中原中也消失了一个半钟头,直到上课铃快要打响的前二十几分钟,才提着两盒蟹肉寿司跑进教室,放下寿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扶着课桌喘匀两口气,大夏天的,他脸颊上带着潮红,热出来的,额尖上也冒着汗,短袖校服衬衫被汗水浸透,可以清晰地看见这小矮子挺拔的脊椎骨,这幅模样,倒像是一副刚参加完3000米长跑的运动员一般,不过这小矮子倒也确实跑了好几公里,太宰治看着寿司的牌子,眼角轻轻一弯,他自然认得,这是校外某间有点距离的寿司店做的,也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中原中也把其中一盒寿司推到他面前,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死青鲭,趁还没上课,你快吃了这玩意。”

他没好气地啧了下嘴,补充道,“我知道你这混蛋挑嘴,食堂里的那些面啊饭啊估摸着你都不肯吃,那这蟹肉寿司你总愿意了吧。”

而太宰治唇角轻轻一翘,也没去揭穿什么中也不是说不肯给我带饭之类的这小矮子一点儿都不坦率的事实,而是乖乖地拿起筷子,然后夹起一个寿司,送进这个一副骂骂咧咧模样的小矮子恰好张开的嘴里,中原中也倒没想到这一茬,眸子瞬间放大,而太宰治语气带着点无奈,“中也,你也还没吃吧。”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在要冷哼一句死青鲭老子吃没吃不用你管,和直接顺着这家伙的台阶下,接着这家伙的话题摆一下大爷架子,老子就勉勉强强同意和你这家伙一起吃吧,之间犹豫了下,下意识地把嘴里的这个寿司咽了下去,然后……

然后……我们的中原同学猛地一拍桌子,急剧地咳了好几声,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而太宰治瞬间反应过来,拿过配汤递到中原中也的面前,中原中也直接端了起来,翻着白眼喝了好几大口,而太宰治配合着,轻轻地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背,一面用嘲讽的语气轻笑,“蛞蝓的喉咙就这么小吗,吃个寿司都能被噎到了。”

中原中也再次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这混蛋好几句,妈的,一整个寿司嚼都不嚼咽下去,你他妈能不被噎到么,你的气管是自来水管还是暖气管啊???

 

于是,他们就这样,作为相安无事的反义词走过了整个国小和国中,太宰治依然抄着中原中也的作业,可这家伙偏偏头脑灵光得可怕,几乎每次成绩揭晓都能高第二名的中原中也几分,气得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却又无可奈何,他自然不会在太宰治面前说这家伙的脑袋好使,于是便换个角度怼,冷笑着这只青花鱼的差劲到爆的体育成绩,于是太宰治眼角弯弯,啊呀呀,某只蛞蝓果然是典型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

 

直到国中毕业那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推着单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中原中也看着瘪了的轮胎,自觉不好意思,于是一挑眉,“青花鱼,你要走就先走吧”,顺道没好气地嘟囔了句,“妈的,是谁把老子的轮胎戳破的啊。”

而太宰治却只是轻轻弯了下眼角,“没事,中也,反正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抬了下眉,想看清这混蛋眼底的戏谑,却没有,太宰治那双鸢色眸子里明显带着认真意味,太宰治耸了耸肩,补充道,“中也,我高中要出国了。”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似乎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到底咽了回去,只是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哦”,而后又觉得自己应该接一下这个话题,便又一抬眸,“那太宰,你什么时候走啊?”

太宰治轻轻地捏了下下巴,“好像是明天的飞机。”

“卧槽,”中原中也下意识地骂出声,“这么快啊。”

“怎么,”太宰治倒是一弯眼角,“中也,你不是一直想让我走嘛~”

“那倒是没错啦,”中原中也一梗脖子,“老子巴不得你这混蛋早点走呢”,却还是在临近家门的时候,一摆单车,一挑眉,一副大爷模样,“喂,太宰,回头记得把新的联系方式告诉我。”

“好呀~”,太宰治倒也不端出嘲讽语气,而是轻轻地笑了下,然后忽地俯下身,他的指尖拂过中原中也的发梢,中原中也下意识地眨了下眼,而太宰治呼出的那口温热落在他的脖颈处,酥酥痒痒地,太宰治说,“中也,其实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你。”

太宰治的语气认真——

 

“你这辆单车的轮胎是我戳破的。”

 

然后在中原中也气急跳脚前,他又迅速地跨上单车,蹬了几下,拐进自家公寓楼下的停车场,还不忘回过头,朝中原中也比一个鬼脸,气得中原中也朝他伸出了中指,顺道,思考了2分钟要不要直接去把这混蛋揍一顿,但转念一想,想到这家伙明天就要走了,便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又转身离去。

 

他们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填志愿的当天,凌晨4点,噼里啪啦地一通电话直接把中原中也喊醒,中原中也气得直接大骂,“死青鲭,你干嘛啊???你不会算时差啊!!!”

而太宰治却只是轻轻一笑,“中也,你填的是哪所大学啊。”

中原中也打着哈欠,没好气地直接回答了,而后忽地想起什么,又一抬眉,“喂,太宰治,那你去哪了啊?”

中原中也算了下,英国那的话,剑桥?还是帝国理工?凑个绩点去留学不知道容不容易,而太宰治却只是用轻浮的语气抛出一句,“中也,你猜呢?”

便挂断了电话。

中原中也怔了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家伙整了的事实,咬牙切齿地,差点直接把手机砸了,而后又缩进被窝,一掩被角,在梦里煎起了青花鱼,一只两只三只。

 

直到约摸一个月后,在中原中也差点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太宰治才又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次这只死青鲭倒还有点良心,没挑什么凌晨XX点这种摆明了没良心没人性的时间,而是选了0点,而中原中也接到这电话的时候,正在某手游上PVP,看见屏幕上的青花鱼,眉梢一挑,下意识想把这电话滑断,但最终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好气地接了起来,“太宰治你找我干嘛呢?”

而电话那头的太宰的声音倒是带着点儿笑意,“中也,我有样东西填错地址寄到你家了,你过两天帮我收一下。”

“哈?”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老子凭什么……”

还未等他把反驳的话说出口,电话那头的太宰治就轻笑着说,“好的,中也,我就不打扰你打游戏了”说着就直截挂了,语气倒是端着几分礼貌,而中原中也看着手机屏幕上的GG,简直想要直接骂娘,妈的,青花鱼你知道我在玩游戏为什么还要打过来啊,有病吧???

 

太宰治的快递确实过两天就到了,但好巧不巧的是,那天中原中也正好和一群好哥们出去,以享受青春最后时刻为命题,开了好几箱啤酒,喝得醉醺醺的,走路都要人搭把手,他看见太宰治的短信的时候,精神倒是下意识地一激灵,但这一瞬的清醒也只维持着他拿过那个信封,然后连看都不看就塞进床头柜,还顺道上了锁,这把锁的钥匙只有两个人有,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太宰治,当然太宰治那家伙其实就算没有钥匙也不影响打开这个床头柜,毕竟这家伙头脑灵光,顺道连撬锁的技能点都点到满级,但中原中也却还是塞给这家伙一把钥匙,那会中原中也的冰蓝色眸子带着点儿光,喂,死青鲭,这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了。而太宰治的这封信成为了这个秘密基地所容纳的最后的一件玩意儿。

中原中也在把信放进抽屉后,就再也没理过这玩意,太宰治这家伙也像莫名失踪一样,忽地断了联系,只有在刷推的时候,才能通过首页上这混蛋的推特时间线来了解这只青花鱼到底是死是活,而中原中也看着家伙好像活得还算生龙活虎,便也懒得理睬,更懒得主动去联系这混蛋。

 

直到9月开学,中原中也一个人推着行李箱,走到宿舍楼楼下,而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背,他下意识地一激灵,却在回头的瞬间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疑惑,“喂,太宰,你怎么在这?”

而后,在看清这家伙鸢色眸子里的笑意的时候,却又猛地反应过来,“等等,太宰治,你不会回国高考了吧?”

“哈,”中原中也唇角上扬,“你不会是舍不得老子吧?”

而太宰治只是轻笑了下,也没直接回答,反而在意识到某件事的时候扶了下额角,少见地露出烦恼的模样,“中也,我寄到你家的东西你有带来吗?”

中原中也抬了下眉,“哦,那玩意啊,我放在床头柜了,你知道的,你要的话可以直接去拿。”

太宰治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中也,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哈,我怎么可能知道,”中原中也的回答倒是理直气壮,“你这只青花鱼的东西我才不会偷看呢!?”

“但中也,”太宰治的语气无奈,“那是我的录取通知书啊。”

而后,在中原中也怔住的瞬间,太宰治又端出了嘲讽语气,“啊啊啊,蛞蝓的智商果然这么低啊。”

 

中原中也气得差点跳脚,却还是没好气地扯过太宰治的手腕,拖着这家伙去辅导员那说明情况,而就在中原中也正要大包大揽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头上时,太宰治却开了腔,一边抬起手,揉了揉这个小矮子头顶的小礼帽,一边认真地说,“是我忘记带录取通知书,幸亏有中原同学帮忙……”

“那老师,我过两天再把录取通知书寄过来,您看,可以吗?”

辅导员倒也好说话,推了下眼镜,点了点头,就同意了。

 

尽管在他们走出门后,这位辅导员姐姐就扯了下隔壁同事的衣角,“欸,你看,我就说,这两个新生有一腿吧。”

 

 

算起来,中原中也一边翻着会计教材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自己和这混蛋好像从5岁就在一起,硬生生将就了整15年,中间那场3年的分离,也阴差阳错地成了乌龙,然后又在这所大学重逢,又偏偏和这家伙分到同一间宿舍。

 

他们搞完所有事情回到宿舍的时候,有两张床已经放上了行李,于是这两个一路哀叹着要绝对要和对方睡在对角线的床位的人,只好在对彼此翻了一个白眼后,颇有默契地做了对床,到了后来,中原中也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扭头,极为响亮地把对面这混蛋叫醒,他知道太宰治的德性,那些电子闹钟啊通通不管用,只能靠人体闹钟,要不凭这家伙的性格估摸着就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还反过来埋怨,中也,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呢?

去他丫的。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懒得同这不要脸的理论。

他们当然吵过架,毕竟他们可是关系差到全系出名的,矛盾和纠纷几乎构成了他们彼此生活的主线,国木田原本还有心帮忙拉拉架,而后发现这两人折腾归折腾,也没掀起什么大风大浪,第二天中原中也依然翻着白眼给太宰治占座,太宰治依然打着哈欠弯着眼角,从教室后门溜进来,顺道带一份中原中也最喜欢的一号食堂的三鲜包和现磨豆浆,便也懒得管这两人了。 

毕竟啊,与其睬这对基佬的事,还不如去关心一下梶井基次郎和隔壁医学系系花之间的进展呢。

而要说两人真吵架,那倒也是有一回的,那是大三下学期的事,中原中也就任学生会主席,辩论队队长,顺道又参加了几个重要的竞赛,再加上那学期他们的课业又繁重,而力争保研B市某校的中原中也自然也不能让绩点落下,于是这个小矮子基本每天都熬夜,平均下来一周要通宵个一回,走在路上,黑眼圈都可以吓到人,教学楼到宿舍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这小矮子都能昏昏欲睡地,打了好几个哈欠,头一歪,有几次差点就靠在太宰治的肩胛骨睡了过去,而太宰治轻轻地叹了口气,摆出商量的语气,“中也,你可以把XX任务交给干事的啊。”

而这小矮子偏偏素来就是对手下好的人,摆了摆手,表示不可能,反而抬起眸,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认真问,“喂,太宰,那场辩论赛的主题你确定了吗?”

太宰治一边应和着,一边见这小矮子认真的冰蓝色眸子,忍不住再度开了口,“中也,要不你休息几天吧”,而中原中也被这青花鱼的这几句话搅得有点烦躁,用不耐烦的语气回应了句,“死青鲭,老子怎样不用你管吧。”

这话一出口,中原中也才意识到有些不妥,但毕竟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是怎样都收不回来的,他抬起眸,看清太宰治瞬间冷下来的脸,外加那双鸢色眸子里的戏谑和嘲讽,那些冒上喉头的道歉的话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毕竟他骨子倔,是怎样都不会同一个向他摆脸色的人服软的,便直接推开宿舍门,上了床,缩在床帘里,继续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搞着明天要用的PPT。

他和太宰治的这种冷战的关系维持了快一个月,直到期末那周,在某科考试的中途,中原中也头晕沉沉的,最终直接趴在桌上昏睡过去,被送往校医院。医生摇了摇头,说是高烧脱水,外加疲劳过度所致,而太宰治看着一旁病床上中原中也苍白的脸色,听着这小矮子的喘气声,轻轻地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指尖碰了下中原中也的额头,仿佛触到一团火,他的心忍不住揪了下,然后拿过这小矮子的帽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

中原中也掀开眼皮的时候,目光恰巧触碰到太宰治的那双鸢色眸子,他的眼神下意识地躲闪下,他以为会听见这家伙的那些嘲讽的话,什么蛞蝓不听我的话果然现在就躺在病床上了吧,可是却没有,太宰治只是轻轻地,用认真的语气说,“中也,你这样估计保不了研了吧。”

中原中也自然明白太宰治话里的意思,自己的这门课大概就直接算不及格了,按本校的传统,有挂科记录是几乎不可能保研的,更何况,他挂的偏偏还是这门6学分的高级会计学,而从某个角度而言,这也就说明了,他这学期参加的那些竞赛,做的那些学生工作,在自己履历上添的那些锦加的那些花统统都白费了,但中原中也却也只是咳了几声,然后用嘶哑的嗓音,端出无所谓的语气,说,“没事,大不了老子自己考呗。”

而后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起手,手指在太宰治的手心轻轻地勾了几下,他的那双冰蓝色眸子直视着太宰治,唇角一翘,苍白的脸上撑出一个笑,像是为了不让这混蛋担心做出的逞强一样,他的口吻认真,“太宰治,对不起。”

而在吐出这句话后,他又头一歪,昏睡了过去。

 

而太宰治的鸢色眸子瞬间放大,而后眼角轻轻一弯,过了良久,直到确定中原中也已经彻底睡熟了,才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下中原中也的额头。

 

再然后,就到了现在。

到了和这混蛋分开的前两天。

 

太宰治在这两天忽然表现出对这座城市的眷恋,第一天早上掀开中原中也的床帘说,中也,我想吃校门口的那家沙茶面,语气还特地端上了撒娇的腔调,中原中也自然知道太宰治指的是那家传说中早上8点开10点关门,摆明了逼人早起的生意却还意外火爆的百年老店,他随手捞过床头的手机,瞄了一眼屏幕,哦,9点,时间差不多,再看了眼气温,哦,不到5度。

于是他直接抬起手指,弹了一下太宰治的额头,然后在太宰治(摆明了装腔作势的)呼痛声中,冷哼了下,喂,太宰,你要是真醒了就给老子带楼下的三鲜包吧。

太宰治用委屈的腔调哼哼唧唧,中也你这是在虐待人,却在看清中原中也的眼神,确定中原中也这种风雨不动安如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反正老子就不离开被窝了的执拗后,便也懒得和这倔强的小矮子理论,乖乖下了床,老老实实地拿过中原中也桌子上的校园卡,一步两回头地走出宿舍,而在他即将要走出宿舍门的时候,身后这小矮子终于喊住了他——

“太宰——”

太宰治回过头,正要感慨这小矮子果然不是个绝情的人,却见中原中也唇角一勾,语气冷淡,

“——顺便带杯豆浆吧,要黄豆的。”

 

而在下午,太宰治又摇起了对面的床,先是摆出大道理,“中也,你这样老待在床上不好的,不利于脊椎,不利于成长,哦,尽管说你这小矮子现在估摸着也长不高了……”

而后在接住中原中也扔过来的书后,又一弯眼角,“而且,中也啊,反正你复试不还有好几个月,凭你的专业成绩也不用怕……”

“再说了,”太宰治理直气壮,“你要再这样,就连你的青蛙都不会回来见你的。”

而似乎觉得太宰治实在太烦人,中原中也终于没好气地掀开床帘,一手拿着PSP,一手握着手机,冷哼了下,“妈的,老子又没在读书,太宰治,别摇了,老子这关勇者斗恶龙差点过不了了。”

又一挑眉,把手机屏幕伸到太宰治面前,带着点儿炫耀的意味,“你看,老子的青蛙刚回来了。”

“哦~”太宰治看着这只青蛙却端出了意味深长的腔调,“中也,你居然把青蛙取作我的名字啊~”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怎么了?你这家伙不是也把青蛙取成老子的名字嘛?”

“嘛,不过老子这只太宰呱倒是比你可爱多了,就有一点一样,怎么老爱和螃蟹待在一起啊,”而后又抬起眸,看向正要开腔的太宰治,语气轻蔑,“别想,老子今晚不会和你出去吃蟹粥的。”

太宰治倒弯了下眼角,“不,中也,我的意思是,我用了你的名字给青蛙取名,你又用了我的名字给青蛙取名,这你不是在学我嘛~”

“啊呀呀,”太宰治摆出嫌弃的口吻,“我可不想让一只蛞蝓学啊。”

而中原中也气得翻了个白眼,“老子哪学你啦,妈的,老子这就把青蛙的名字给改了。”中原中也素来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改,他就立马点开了姓名框,犹豫了一会,太宰1号,太宰2号一流的,毕竟太不上档次,改成青花鱼嘛,又好像有点混淆物种,对了,有了,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字,麻利地输了进去,然后把手机屏幕伸到太宰治眼前,语气带着点张扬和嚣张意味,“太宰,老子的青蛙就叫治了。”

说着,就吆喝了起来,“我的治回来了,我的治给我带明信片了,我的治带特产了……”

而太宰治在这会轻轻地敲了下中原中也的床头,中原中也没好气地抬起眸,直视着太宰治那双鸢色眸子,下意识地吐出一句,“治……”

太宰治的瞳孔瞬间放大了下,而中原中也忽地觉得有点尴尬和别扭,于是没好气地一拍床,坐了起来,轻咳了几声,硬是岔开了话题,“太宰,你不是想出去嘛,那我们就出去吧。”

而太宰治本想嘲讽这小矮子几句,却在看清中原中也红透了的耳根的时候,弯了下眼角,给这小矮子铺了下话题台阶,“那中也,你要去哪呢?”

毕竟啊,太宰治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耳垂,有点心有余悸,自己现在的耳朵估计也红了吧。

 

中原中也倒是一歪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那就去吃那家红豆芋泥冰吧。”

而后又一抬眉,看向瞬间沉默的太宰治,“怎么,青花鱼,你有意见?”

“没没没~”太宰治弯了下眼角,笑眯眯地应和着。尽管大冬天吃红豆芋泥冰这委实算得上是件十分傻逼的事,但他也了解这小矮子的性子,中原大爷耍脾气起来那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只能哄着就着,要真提出反对意见,指不准这小矮子会立马翻脸不认人,要搁以往,太宰治在哄着的同时,也会不忘丢几句嘲讽,弯着眼角见这小矮子的跳脚样,但现在还是算了吧,毕竟能再共处的时间太短,能哄某人的时间也少了,时不我待,算起来还是好好珍惜的好。

他想着,就看中原中也套上外套,从床上走了下来,中原中也走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太宰治忍不住轻轻一笑,而中原中也挑着眉,瞪了回去,却在见这双鸢色眸子的时候,又回了眸,算了,就这样吧,懒得和这混蛋吵了。

他的目光落在衣柜里,犹豫着要选哪条围巾,他一向是偏爱墨绿色那条,可现在这条却仿佛不翼而飞了。

而太宰治却忽然伸出手,指尖碰了下中原中也的脖颈,中原中也感受到瞬间的冰凉,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直截回过脸,没好气地白了这混蛋一眼,“喂,太宰治,你干嘛呢?”

太宰治却弯了下眼角,把一条围巾绕在中原中也的脖子上,笑着说,“中也,这就是你要找的吧~”中原中也定睛一瞧,呵,可不就是老子的那条墨绿色围巾么?他也懒得吐糟死青鲭你什么时候拿走老子的围巾的,而是直接一伸手,拽过太宰治的手腕,往前走了几步,可这家伙却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任他拖,也没动弹半分,中原中也气急,回过脸,想问太宰治你干嘛不是你闹着要走的吗?

却见太宰治的大衣领口开着,瞬间明白了这家伙的意思,颇为嫌弃地啧了一声,而后反过身,踮起脚,帮太宰治把大衣最上头的纽扣给扣好,低着头,嘟囔着,“喂,青花鱼你到底幼不幼稚啊。”

“真的是,”中原中也忍不住感慨,“是谁惯得你这毛病啊。”

而太宰治看着这小矮子橘色卷发中央小小的发旋,忍不住轻轻地弯了下眼角,你惯的啊。

 

按理而言,这个季节,大半的冰店应该都关门了,但中原中也却愣是在深巷中找到一家倔强的百年老店,挥手要了两份红豆芋泥冰,糖霜和花生碎铺得刚刚好,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偌大的门店只有他们两个人,由此可见,这世道,傻逼到底还是不多的。中原中也习惯了热闹,见这安安静静的气氛,反而觉得有点不大适应,抬起眸,恰巧看不远处的某间幼儿园,于是漫不经心地抛出一个话题,“说起来,太宰,那会,哦,就在幼儿园那会,你为什么叫住我啊”

中原中也塞了一嘴冰,冷哼着嘟囔了一句,“你当年要是没喊住老子,那老子估计就不会和你这混蛋有这孽缘了吧。”

他特意把话尾拉长,摆出一副明显嫌弃的模样,却不知道,这样子更像是欲盖弥彰。

而太宰治倒也没揭穿这小矮子的那点掩藏不住的心思,而是捏着下巴,认真回答,“不哦,算起来应该是中也你先找我的哦~”

“哈?”中原中也抬了下眉,一副疑惑的模样。

而太宰治轻笑了下,“因为那会中也小小只的嘛~让人一看就很想靠近~”

“去你丫的”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太宰治这家伙说的是骚话还是讽刺,直截瞪了回去,他的目光落在太宰治那个还没动过的冰沙,没好气地说,“喂,死青鲭你还不快吃,不然老子就把你这份给吃了。”

而这句话却正中太宰治下怀,太宰治直接弯着眼角,把手头这份冰沙推到中原中也面前,“那就麻烦蛞蝓了~”

然后挥了下手,轻车熟路地叫了一份热饮,咬着吸管,笑眯眯地看着中原中也,而中原中也看清太宰治眼角的戏谑,翻了个白眼,你他妈,却还是本着不服输的精神,吃下了两份冰,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太宰治的“中也,你要不要喝杯热饮暖暖胃”的邀请。

 

然而,事实证明,一个人在严寒天气空腹吃两份冰沙,委实不是件好事。

特别是对于本就有胃病的人。

 

中原中也是在天快亮的时候犯的胃痛,他下意识哼唧了一声,却又立刻紧紧抿住嘴,弯起腰,把枕头抵在胃部,在棉被里缩成一团,闭上眼,数着羊,努力强迫自己入睡,凌晨时分的世界素来是安静的,安静得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太宰治的呼吸声,他抬起手,抹了下额头的冷汗,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妈的,他在心里暗骂,可不能让这混蛋发现了啊,毕竟这混蛋明天还要赶车啊。

可他第二天醒来时,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蟹粥的香味,他坐起身,而床下的太宰似乎听见了他的动静,弯了下眼角,“中也,你醒了啊?”

太宰治轻笑着说,“下来吃蟹粥吧。”

太宰治重复了一遍昨晚说过的话,“暖暖胃。”

“妈的”中原中也按着隐隐作痛的胃部,掀开床帘,没好气地嘟哝着,“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发现老子胃痛的啊。”

而太宰治眼见这小矮子不大舒坦的模样,心忍不住一揪,可唇角却轻轻一勾,摆出嘲讽的语气,“嘛~大概是因为中也实在太好懂了吧~”太宰治眼角一弯,“毕竟我可是连中也的呼吸节奏但都了如指掌的人啊~”

“别说得好像STK一样好吗”,中原中也忍不住吐糟,可一只勺子却伸到他的眼前,太宰治抬起手,把一勺蟹粥送到他的嘴边,顺道弯了下眼角,“中也,你要是再不下来我就直接喂你了哦~”中原中也直截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嘟囔着“恶不恶心啊你这混蛋”,可却还是直接把这勺蟹粥咽了下去,他素来猫舌,而太宰治这次倒意外地学会了些许体贴,替他把这勺蟹粥给吹温了,中原中也嘴里含着蟹粥,语气含糊不清地嘟哝着,“等着,老子这就下去。”

他说着,就披上外套,直接下了床,随手捞过书架上一瓶药,倒出两片,就着太宰治恰好端过来的温开水,咽了下去,而太宰治却探出手,指尖碰了下他的额头,中原中也感受到这一瞬的冰凉,眸子瞬间放大,“干嘛啊?”而太宰治看着这脸色苍白的小矮子,笑眯眯地说,“没有,只是看一下蛞蝓有没有发烧~”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啧道,“老子的身体才没那么弱呢!?”

可他这幅模样也确实是没有多少说服力,不过太宰治倒也没直接嘲讽,而是耸了耸肩,把这锅蟹粥推到他的面前,还带着两个碗,“中也,回头记得把碗洗干净哦,哦,对了,顺便把我的碗也洗了吧。”

“你他妈”中原中也没忍住,小声地爆了句粗口,却依然老老实实地拿起铁勺子勺起了一碗蟹粥,想了想,推到了太宰治的面前,中原中也抬了下眉,“太宰,你应该也还没吃吧”,而太宰治眨了眨眼,轻笑了下,“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去你丫的,中原中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了啊,再说了,你他妈把两个干净的碗推到老子面前不摆明了就是让老子给你勺吗???

想着,他却也直接捞过另一个碗,给自己盛了一整满碗的蟹粥,毕竟啊,他和太宰治也是向来没有客套这一说法的。

而在这会,他才猛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抬了下眉,直视着太宰治,“喂,青花鱼,这蟹粥哪来的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我煮的啊。”

“我当然知道,”中原中也一边应和,一边在心里吐糟,毕竟你这家伙除了蟹粥还会煮什么玩意儿啊,哦,还有蟹肉火锅,妈的,青花鱼你尊重一下物种规律好不好,他抬起眸,“我是问,这个锅是从哪来的啊?”

“哦,是从隔壁女生宿舍那借的啊~”太宰治回答得倒坦然,“顺道一提,碗是楼上516的,中也,你回头记得还一下哦~”

中原中也简直想翻个白眼,“妈的,太宰治你这混蛋走都要走了,别给老子添这些麻烦好吗???”

他倒也不奇怪太宰治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从女生宿舍借来这些玩意,毕竟这家伙的脸委实长得不错,在女生之中的人气也是绝佳,倒是意外地从来没谈过女朋友,中原中也曾好奇问过,而太宰治摆了摆手,摆出一副无辜模样,哎呀呀,中也,谈什么恋爱呢,光是顾着你这只蛞蝓就要费半生劲了,而那会中原中也直接翻了个白眼,去他丫的,明明是你这只青花鱼一直给老子添麻烦好吗,还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指不准老子接下来还要管你这混蛋一辈子呢,他素来嘴快,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这句话里的那点歧义,倒是那会太宰治弯了下眼角,轻轻地笑了下。

而此刻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这种气得快跳脚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在这小矮子的怒目相瞪中,端出了摆明了装模作样的长吁短叹的语气,“欸,中也,你说,我们的最后一顿饭就吃蟹粥是不是有点寒酸啊?”

中原中也一边没好气地吐糟,“这不刚好称你这家伙的心愿嘛,”而后又一抬眉,语气倒是明显的无所谓,“什么最后一顿啊,下学期不还要来拿毕业证吗?”

而太宰治却一弯眼角,“哦,中也我没和你说过吗?”

“毕业证我已经和教务处联系好了,会直接寄到S市的。”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睁大眼睛,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那毕业手续?”

太宰治唇角一翘,端出撒娇的语气,“哎呀,不还有中也吗?”

“嘁”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妈的,就当老子这辈子欠你的吧。”

他语气嘲讽,甚至带着点若无其事,可心却忍不住乱成一团麻,他自然清楚,太宰治这混蛋也是不会因为毕业照一流走形式的玩意回来的,这家伙说要走就是直接要走,是连顾念都不留的,也就是说,

 

——如果高中时的那场分别放到现在来看不过是以乌龙收尾的话,那么现在,估摸着就到了真正要分别的日子了。

 

中原中也把碗放了下来,认真地看着太宰治的那双鸢色眸子,问,“喂,青花鱼,你是下午几点走的来着啊?”

太宰治眨了眨眼,“2点。”

2点啊,中原中也算着,也就是说还有3小时,他在脑海里搜罗着,要怎样在这3小时做那么一点点有什么纪念价值的事,也谈不上理由,算不上意义,只是这混蛋都要走了,总要做点事吧,他甚至有点后悔昨天没有搭理太宰治的胡搅蛮缠了,而在他终于在记忆中搜罗出一座距离颇近的山时,目光恰巧一瞥,落在了太宰治的桌面上,于是他嘴角抽了抽,他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想法估摸着都作废了,他忍不住一挑眉,指着太宰治凌乱得如同垃圾堆的座位,大声骂道,“死青鲭,你都要走了,怎么还没把行李整理好啊。”

“妈的”还没等太宰治端出那么一大堆借口,他就骂骂咧咧地蹲下身,极为没好气地帮这家伙整理起了行李,他和太宰治毕竟太过熟敛,尽管有过分离,但那些分离都用更长的时间来填充,愣是把他们的默契值升值到了正无穷,他可以清晰地判断出,这些乱挤八糟堆积在桌面的东西中有哪些是太宰治的必需品,有哪些是纯粹的垃圾,以及那堆貌似废物的玩意中,有哪些是这家伙的心头好,毕竟太宰治这家伙的品味素来与常人不同,时不时就搞腾出一堆有的没的一般人看不入眼的小玩意,譬如这个绷带小人,譬如这本完全自杀手册,中原中也嫌弃地嘟哝着嘴,把这堆玩意直截丢进了麻布袋,顺道在心里暗骂,死青鲭你品味这么差是拿来的脸嘲笑老子的帽子的啊。

他一边骂着,一边直截地把这个麻袋丢给太宰治,太宰治连忙接住,动作小心翼翼的,就跟怕这堆玩意磕着碰着一样,恰巧和中原中也成了鲜明对照,他还摇了摇头,叹气感慨,中也,世界这么美好,你这么暴躁,不好的,不好的,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理论老子的暴躁不都因为你这混蛋这个真理,而是一挑眉,指挥这太宰治把这个麻布袋同那些衣服一起放进左边的那个行李箱,然后就拿着压缩袋,爬上这家伙的床,打算帮这家伙收一下棉被,却瞄见了太宰治放在枕头边的一个玩意,形状奇特,他原本以为是这家伙那些珍藏之一,本想直接丢给太宰治让他自己处理,却在拿起这玩意,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下意识地睁大眼睛,他怔了好一下,才一挑眉,问向床下的太宰治,“喂,青花鱼,这玩意你居然还留着啊?”

这句问话算起来没头没尾,可太宰治却不过“唔~”了一声便反应过来,他知道中原中也指的是枕头边的橡皮泥捏成的青花鱼,也知道中原中也惊讶的理由,毕竟这只青花鱼是他和中原中也初遇打了一架的第二天,这小矮子为了报复他的那只蛞蝓而捏的,时间实在隔离太远,按理而言,应当同诸多他们所不在乎的玩意一共消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顺道消失在他们的记忆中,本应是这样的,只是偏偏啊,太宰治轻轻地笑了下,偏偏那会自己看着这小矮子那双冰蓝色眸子,听着这小矮子别过脸嘟哝的那句,尽管你这混蛋很讨厌但老子勉勉强强还是可以和你这家伙做个朋友的,心坎就忍不住软了一下,就像是一阵春风,轻轻地磕破了他心尖上的那层薄冰,一点暖流,悄悄地,溢了出来,速度不快,节奏不徐,恰好是心跳的节拍,扑通扑通。

所以说啊,他在冰店里说的那句骚话确实也带着几分真意,就是在初遇那会这小矮子的橘色卷发偏偏镀上一点阳光的暖意,让他冥冥之中,想要抓住,想要挽留,他才冷不丁地抬头,扯住中原中也的衣角。

才有了而后,才有了这只青花鱼,才有了他们纠缠不清的孽缘,一切的命中注定都顺着掌纹推动了时光,才有了,他们的现在。

当然这点太宰治是不会直接说的,他只是轻轻地弯了下眼角,“嘛,因为,中也的这只青花鱼太丑了,所以我就拿来作护身符了。”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吐糟这混蛋的这个逻辑不通的理论,只是没好气地啧了一声,便抱着装着太宰治的棉被的压缩袋,走下了床,他把压缩袋放在太宰治的行李箱里,环顾四周,确定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收进去了,瞄了眼时钟,距离这混蛋叫的车到达宿舍楼,也就只剩下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了,再犹豫了一会后,伸出手,把这只从刚刚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在兜里的已经干透了的青花鱼橡皮泥,递给了太宰治,“嘛,尽管说不知道这玩意有什么玄学,但你既然喜欢留着吧,就让这玩意代替我护着你吧。”

中原中也语气认真,他直视着太宰治的那双鸢色眸子,手握成拳头,轻轻地锤了下太宰治的胸,唇角一勾,“喂,死青鲭,你到那里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而后又轻笑了下,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老子去补眠了,晚上还要赶动车呢。”

而反过身的瞬间却听见太宰治的轻笑声,“中也,我把你的动车改到明天了啊~”

太宰治补充道,“中也,你现在胃还不大舒服吧,反正你回家又不差这一时半刻,就再休息一晚上吧~”

中原中也怔了一瞬,才回过头,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想逞强说老子没事,可这句话在喉口绕了几圈,又跌了回去,他知道太宰治一定能看破自己的谎言,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看清中原中也的内心这种课程,那太宰治约摸能常年满分,这家伙就跟自己在世上另一个分身一般,总而轻易地看透自己,一丝一缕,每一处细节,仿佛自己的一个小动作都逃不过这混蛋的眼睛,就像此刻,中原中也那双冰蓝色眸子直视着太宰治,在这家伙那双鸢色眸子的瞳孔深处,看清了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而太宰治此刻,约摸也能在自己的眸中,看见一只青花鱼的本体吧,他们是如此地了解彼此。

太宰治的手机恰好响了,一串熟悉的铃声打破了所有的安静,中原中也听出来,这是这家伙厨的那个女团的主打曲,中原中也听着那句愛しています,心尖莫名地一痒,他下意思地扯住太宰治的衣袖,太宰治轻轻地弯了下眼角,“怎么?”

太宰治在犹豫了下后,抬起手,摸了下这个安静的小矮子此刻凌乱的橘色卷发,笑得有点无可奈何,“中也,我叫的车到了。”

倒是端出了哄孩子的口吻,而中原中也抿了下嘴,又没好气地松开了手,“没有,只是谢了。”

他没有像之前任何一次道谢一样别过脸,用吞吞吐吐的语气说话,就像向这只青花鱼服一次软,世界就会崩塌一样,而是直视着太宰治,口吻坦率而认真,仿佛两人之间的时间真真正正已经濒临尽头,再也没有给他任何掩饰,任何别扭的机会,“谢谢你帮我改了动车时间。”

“抱歉,让你担心了。”

“还有,太宰,你的身份证放在那个小包的最上面的夹层,你的枕头放在行李箱的最下面……”

太宰治弯了下眼角,轻声打断中原中也这种老妈子一样的啰里啰嗦,“还有呢?”

“还有——”中原中也低下头,冰蓝色眸子泛着点认真,他思考了好一会,又抬起头,“好像没有了,嘛,反正你这只青花鱼回头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毕竟老子都不在你身边了……”

“对了——”

中原中也唇角翘了下,勾起好大一个弧度,露出一个张扬而漂亮的笑,中原中也的语气端着认真,眸中却仿佛带着那个不顾议论纷纷非要凑近某个角落里的乖僻孩子的5岁的小中也的执拗——

啊啊啊,太宰治忍不住想,这小矮子果然从来没变过啊

只是这一次,中原中也松开了他的衣角,

——中原中也轻声说,“那太宰治,再见了。”

 

太宰治轻轻弯了下眼角,“嗯。”

 

于是太宰治转过了身,推开了门。

然后,回过身,轻轻地关上了门。

 

 

而在约摸五秒钟后,在中原中也望着空荡荡的宿舍,忍不住怔了会神,却又立马嫌弃自己这种矫情,没好气地啧了声,打了个哈欠,反过身,打算缩在床上睡一觉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富有节奏感的拍门声,中原中也的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再度回过身,打开门,“妈的,太宰治,你要的东西不都带走了吗?”

“不是哦~”太宰治弯了下眼角,“中也,我有样东西忘带了。”

他的语气认真,让中原中也都忍不住好奇地挑了下眉,

“是什么,我帮你找。”

而太宰治却摇了摇头,“不用找,就在这。”

太宰治轻轻地笑了下,然后忽地伸手,拽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他低下头,中原中也直视着这双鸢色眸子,莫名其妙地,在这双眸子里,看见了一些他看不懂的情愫,他的心尖忽地一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溢出,而他努力地忍耐住这种冲动,

而太宰治的口吻是他从未听过的深情,

“我把一只蛞蝓落在这了。”

 

中原中也的心跳加快了一瞬,他低下头,努力抹平唇角上翘的弧度,却还是忍不住,啧了下嘴,他没问太宰治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他的情感的,约许这混蛋比他自己更早察觉到这份隐秘吧,但是管他的呢,反正老子和这家伙走过15年了,如果人生以100年计算的话,那约摸还有85年可以磕绊,所以啊,管他的呢,他仰起头,直视着太宰治,唇角一勾,他扯过太宰治的领带,轻轻地吻了下这家伙的唇瓣,而后又把舌尖深入,他们的舌头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着,而在结束一个深吻后,中原中也才一抹嘴,轻轻喘了一口气,

他伸出手,抓住太宰治的手腕,语气带着点小孩子的挑衅意味,

“真巧,我也刚抓到一只青花鱼呢。”

 

 

END

 

 


彩蛋:

 

该年九月,中原中也所在的航班刚刚到达B市机场,这小矮子刚刚解锁飞行模式,就发现屏幕上跳出的好几十条的未接电话,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给自己异地恋的男友回了个电话,“喂,青花鱼,你不是在加班吗,怎么这么闲啊?”

电话那头传来了太宰治的轻笑声,而这个声音却逐渐从手机话筒真真切切地传到了他的耳侧,中原中也感受到脖颈处的温热,不由打了个激灵,然后没好气地回过头,“妈的,太宰治你怎么在这?”

“来送我?”中原中也歪了下头,冷笑了下,“不对,老子又不用你送,而且你又不是这么矫情的玩意。”

“别这么说嘛,”太宰治用随意的口吻讲着骚话,顺道抬起手,把中原中也的帽子再正了下,“我对你这小矮子的爱可是情比金坚爱比海深的啊。”

“去你丫的,”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被太宰治的话差点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死青鲭,你快别讲这种傻逼情话了吧”中原中也抬起眸,“太宰,你来这到底干嘛?”

“出差?”

太宰治轻轻地笑了下,“嘛~某只蛞蝓的直觉果然就像动物一样呢~”

“准确点说,是为期3年的短期调职。”

“刚好有这个机会,我就申请了。”

太宰治的语气随意,中原中也却忍不住心算了下,等等,三年的话,那差不多……

太宰治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弯了下眼角,轻笑着,继续说,“然后你这小矮子差不多毕业了”

“然后,我想,按中也的性格,应该会选择直接回横滨工作吧,毕竟你这小矮子恋旧,是不可能会舍得那座城市的啊。”

“嘁”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想反驳,却也知道自己扯出的那些谎话这混蛋估计都能一下看穿,于是只是小声嘟哝了一句,妈的,老子当然恋旧,老子要是不恋旧,老子怎么可能喜欢你这么多年,又立刻抬起眸,直视着太宰治,问道,“再然后呢?”

而太宰治看着这小矮子红着的耳根,轻轻弯了下眼角,却也没有直接揭穿,而是认真地回中原中也的问题,“再然后啊,我算了下,那会我们公司在横滨的那家分公司应该刚好会有一个主管的空缺,我就跳糟过去吧。”

“再然后——”太宰治的语气忽然顿了下,中原中也不由抬起眸,直视着这家伙,冰蓝色眸子带着点儿好奇,就跟个小孩一样,于是太宰治伸出手,轻轻地揉了下中原中也的小礼帽,“——再然后,总而言之——”

太宰治的语气少见地带上了点心虚,但话尾却分明也带着笃定的意味,

他直视着中原中也的眸子,认真地说,

“——我们就先扯个证吧。”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而后唇角一勾,他直截地伸出手,扯过太宰治的领带,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厅,肆无忌惮地接吻着,最终再一抹嘴,语气带着点儿张扬意味,“好啊。”

“那老子就和你凑合一辈子吧。”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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