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儿设定

*主双黑,含敦芥,隐梶与

*写作时 bgm:Five Hundred Mi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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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慢慢来

 

我一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来描述这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哪怕我曾经在国小的作文里无数次提及他们。作文的题目有很多,比如《我的老师》,比如《爱》,再比如《父亲》。

我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领养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廿载岁月实在太过久远,久远到我已经记不清太宰治把我带回家的日期,记不清孤儿院那个狭小破旧的窗户外绵延不绝的究竟是阳光万里还是大雨滂沱,只记得那个缠着绷带的黑发男子跟着一个白色头发的面色拘谨的青年走了进来,而那个素来严厉的头发发白的女院长带着谄媚的笑脸走向他们。

“敦君,这就是你以前待的孤儿院啊。”黑发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个被他唤作“敦”的白发青年带着严肃的神情点了点头。

或许是因为人群的推涌,亦或是因为发烧时的头晕脑胀,总而言之,那会的我跌跌撞撞地走向他们,伸出手拉住了那个黑发男子的衣角。我注意到院长带着斥责意味的视线,连忙松开手,低着头,怯怯地站着。

而黑发男子却笑了下,他蹲下身,摸了摸我的头,“小孩,愿意跟我走吗?”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深邃的带着笑意的眸子,不知由来的勇气使我点了点头。

黑发男子站起身来,跟院长絮叨了几句,而后就拉着我离开了孤儿院。他把我带回家,在路上,我听见敦用担忧的语气说道,“太宰先生,这样好吗,不用先告知中原先生吗?”

而那会太宰治只是笑了下,“没事,他会同意的。”

 

“死青鲭这是你和哪个女人的私生女”这是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说“中也我们养个女儿吧”的第一反应,而站在一旁的中岛敦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情。还未等他开口解释,我便站了出来。

头晕脑胀的我拿着一块纸板卡在他们中间,纸板上写着不合时宜的一行字。

中原中也有着一双大海般的冰蓝色眼睛,橘色的卷发下是精致的五官,但我初见他时目光却被他那个带着花边的帽子所吸引。你知道的,女孩子总有一段时期,特别喜欢那种花里胡哨的东西,而那会的我正值这段时期。于是那会的我掏出随身携带的一块纸板,写下一行字,

“中原先生,你的帽子好漂亮啊。”

中原中也的目光扫过这行字,咧开嘴笑了下,眼角跳跃着喜悦,“看来你的品位比这只青鲭好多了啊。”

他摸了下衣服,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我。我伸手去接,忽然感到一种无力感,歪了下身子,倒在了中原中也的怀中。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躺在一张床上,而中原中也坐在我的床畔,他打了个哈欠,微眯着的眼睛透露出满满的倦怠感,

“你的大致情况我们了解了,领养手续已经办妥了,”他伸出手,探了下我的额头,我感受到一种冰凉的触感,“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了。”

我眨了下眼睛,摸出纸板,撑起手臂,写下一行字,“那我该叫你们爸爸吗?”

中原中也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窘迫,他摆了摆手,“不用,你喊我中原先生,喊他太宰先生就行了。”

于是我想了想,在纸板上写了一行字,递给他看,“好的,爸爸。”

 

在我的认知范围里,中原先生是个朝五晚九的上班族,而太宰先生是个赋闲在家的职业作家。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和传统的恋人不同,他们之间,争吵多于告白,宿怨多于厮摩。他们总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起争端,中原先生无数次用他那双漂亮的冰蓝色眼睛怒瞪着太宰先生骂道“死青鲭”,太宰先生也无数次用着半真半假的语气说道“我最讨厌小矮人了”。在我还小时,他们在我的面前还有所收敛,而随着我长大,他们大抵预见了我日益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便再不掩饰他们之间恶劣的关系,越发放肆。我上国中时,某次放课回家,看见屋里一片狼藉,酒瓶碎了一地,鲜红的酒液洇湿了地毯,而这两个男人躺在地上,乌青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潮红,太宰先生的手搭在中原先生的肩上,而中原先生的头枕在太宰治的胳膊上,他体量较小,正好缩进了太宰先生一侧的怀里。我叹了口气,走进我的房间,想了想,还是走了出来,我绞了两块湿毛巾,随手扔在他们的额头上。

太宰先生有一个异于常人的兴趣,那就是自杀,在我小时候,他曾经认真地向我传授自杀的美学,那会我估量着自己这算是才出狼穴就入虎口,悲从中来,不由抽泣,中原先生见到此情此景,走了过来,安抚般地摸了摸我的头,掏出一颗糖止住我的眼泪,顺便一脚踹向太宰治的膝盖,太宰先生配合着,“呀咿呀咿”地叫唤着,而中原先生只是白了他一眼,“别装了”。太宰先生一直坚持着他的自杀美学,总是能翻新样般的找出各种自杀方式,而中原先生却每次都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出,哪怕上一秒钟他才和对方以死为主题互相咒骂。

在我的记忆里,有过这么一段时期,中原先生一直埋头处理那些繁忙的事务,而太宰先生似乎也专注于文学创作,没空去钻研他的自杀美学,而在那段时期过后,他们两又不约而同地忽如其来地恢复了某种清闲,那会正值夏日祭,于是太宰先生一拍脑袋说道,“中也,我们去看烟花吧。”

那会我约摸十岁,中原先生一手拿着棉花糖,一手牵着我,跟在太宰先生的身后,穿过人潮,来到了一个适合看烟花却意外僻静的角落。我们坐在台阶上,中原先生把手里的棉花糖递给了我,探过身子去抢太宰先生手中的苹果糖,我舔着棉花糖,看见太宰先生忽然把苹果糖丢掉,伸手按住中原先生浴衣的衣角,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下去,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我隐约可以看见中原先生的脸上因旖旎而泛起的潮红,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国语老师教导的“非礼勿视”。

只是隔着薄薄的一层眼皮,我依然能感受到烟火的炫目。

 

在那年的秋分,中原先生和太宰先生带我去扫墓,随行的还有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

我穿着中原先生给我新买的黑色小裙子,跟在穿着黑色风衣的芥川先生的身后,踏进这座冷清的陵园,我看着重重的墓碑,意外地发现上面的照片有很大一部分是年轻的面孔。他们在很多的墓碑前停留,我不知道埋藏在墓碑下面的究竟是什么人,但约许是受这肃穆的气氛的影响,我站在他们的身后,双手合十,认真祈祷。他们最后站在一块墓碑前,照片上的年轻女人长发披肩,她温柔地微笑着,犹如大和抚子,我注意到身前的芥川先生似乎颤抖了一下,而中岛先生握住了他的手。芥川先生缓缓的走上前,把一束白百合放在墓前,他伸出手,小心地抚摩着墓碑上刻着的“芥川银”三字,他低下头,我听不清他的祷告,一阵风吹过,刮起他的风衣,带着百合花的香气。

在走出陵园的时候,我注意到门口一个被风刮落的鸟巢,我看着里面的几只挣扎着的雏鸟,不由驻足,芥川先生注意到我,回过头,询问道,“怎么了?”

我指了指鸟巢和树,芥川先生刹时反应过来,“你想把鸟巢放回树上?”

我点了点头。芥川先生看了下树的高度,皱了下眉头,他走了过来,他把鸟巢放在我的手中,把我高高地抱了起来。我把鸟巢挂在高处的树枝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黝黑的眸子,里面一片死寂,偶尔,当中原先生不在时,对着电脑屏幕的太宰先生的眼底也如同这般。芥川先生把我放了下来,我跟在他的身后,走了几步,拉住他的衣角,掏出纸板,写下一句话,“刚才那个大姐姐真是个美人啊”,芥川怔了下,他低头咳嗽了一会,而后温柔地笑了下,摸了摸我的头,隔着头发,我感受到他手心的一些疤痂。

陵园在一座山上,而在我们吃晚饭时,天空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太宰先生他们看着泥泞的山路决定在旅馆歇息一个晚上,明天再回去。在回家的途中,我坐在副驾驶座上,由于太宰先生的车技,我充分感受到了山路的颠簸,我揉了揉额头,向窗外看去,正巧看见了陵园门口的那棵树,看到树下有个鸟巢,隐约可见几丝血迹,大概是昨夜鸟巢被暴风雨刮落,而那几只还不会飞的雏鸟从高处跌下,摔死了吧,我想着,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些放在墓碑上的黑白照,一个个曾经鲜活的面孔。我掏出纸板,写了一行字,“太宰先生,什么是死亡啊?”

太宰先生偏过头瞄了一眼,又回过头继续开车,他手握方向盘,目视前方,我看不清他的眼神,只注意到他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不带喜怒的浅浅的微笑。

“等你长大后就懂了。”

他语气随意,却又似乎包裹着几分认真。

 

后来,我确实长大了。

我的成长历程十分平顺,未经什么太大的波澜,同每一个普通的少女相仿,升学,考试,然后跑去东京念了大学。

忘记是哪一天,我去某个图书馆为论文找资料,正当我低着头在书架前翻看着某本刚找到的专业书籍时,忽然感受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回过头一看,是某个久未联系的国小旧友。她笑嘻嘻地拉过我的手,凑到我跟前小声说,“跟我来,我发现了些有趣的事”,于是我匆匆地把书塞进书架,配合着,跟她走了。

她把我拉到报刊阅览室,拉到一个女生的身边,指着桌上的旧报纸,说道“这是你爸爸吧。”

报纸上是一群人的背影,虽然模糊不清,但还是可以辨认出中原先生的卷发和太宰先生身上的绷带,我的视线落在了一行字上“在x年的异能战争中失去异能的前黑手党干部中O先生和太O先生在此次战争中做出了极大贡献”,我看了下报纸的日期,粗估了一下,确定这是我10岁那年的事,我想起了那年夏日祭之前我的爸爸们那段特别忙碌甚至有几天夜不归宿的时期。

X年么,我细想一下,那似乎是我被太宰先生带回家的前几年。

我意识到,我的爸爸们一直有一些事情瞒着我,但我并不惊慌,我指节放松,漫不经心地翻着桌上的报纸,我的好奇心刚刚生出萌芽,就被我自己抑制住了。

他们在保护我,用最聪明也是最拙劣的方式,他们向我隐瞒了某些或许在黑暗中滋生的事实,让我不必介入某个世界,不必卷进某些争端,而能作为一个真正的普通人过着平凡的日子。而既然他们不说,那我就不问,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也是信赖。

“同学,我们最近在做一个课题研究,既然你的父亲和这场战争有关,那你可不可以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旧友旁边的女生拉了下我的衣角。

我愣了下,而后摇了摇头。

女生并没有放手,似乎要穷追不舍,我忽然觉得有点烦燥,于是指了下自己的喉咙,示意一下她。

旧友在女生耳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女生讪笑着松开了手,我听见她极小声地用一种轻蔑的语气咕哝了句,“原来是哑巴啊。”

我不由皱了下眉。 

旧友似乎察觉到我的不耐,于是笑着跟我道歉。我看出她眼里的敷衍,却也不想继续搭理,只是在脸上堆出礼貌的微笑,摆了摆手,忽然有一个人抓住我的手,我回过头,发现是我在学医的发小,他皱了下眉头,瞪了面前的女生一眼,大抵是通晓我的脾性,便也没有过多纠缠,牵着我走了。

他牵着我径直地走出了图书馆,不巧外面下起了大雨,发小撑起了他随身带着的一把伞,他的伞不大,伞面又往我这边倾,淅淅沥沥的雨点濡湿了他的肩膀。

 

我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那会我正值青春期,粉嫩的内心里充盈着少女情怀和小言情结,于是在某次下午放课回家,我凑到正在准备晚饭的中原先生跟前,问了他一个问题,“中原先生,太宰先生是怎样跟你表白的啊?”

中原先生看到我纸板上的这行字,脸上一瞬间浮现出一种羞赧的神情,剁萝卜的菜刀差点跺到自己的手指。他瞪了嬉皮笑脸的我一眼,低下头,继续剁萝卜。我等了一会,见中原先生没有搭理我,就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百赖无聊地坐在餐桌前的我忽然听见厨房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其实应该算是我先和他告白的吧。”

我连忙竖起耳朵,仔细听那些我称之为前尘往事而中原先生称之为糟糕的过去的事情。

某次中原先生在酒吧喝醉酒,打开手机,给那个被他取名为“青花鱼”的联系人打了个电话,而那个人也一如既往地挂断了,于是他也一如既往跟梶井先生大骂太宰先生,然后骂着骂着就睡着了。在他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挪动他的身体,把他背在背上,他睁开醉醺醺的眼睛,在月光下隐约见到一头黑色的卷发,他忽然觉得有点安心,于是就又合上眼。

中原先生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他撑着酸痛的腰背坐了起来,看见自己的同居人在厨房里熬粥,阳光不偏不倚地照在他的肩上,他回过头,看了中原先生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那天阳光确实刚好,可能是宿醉后的错觉,中原先生忽然觉得同居人的桃花眼里似乎荡漾着某种光波,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伪装出一种随意的语气,说了句,

“太宰啊,要不我们就这样凑合着一起过下去吧。”

而太宰先生眨了眨眼,却似乎不感到惊讶,他微笑着说道,“好啊,中也。”

 

而那会,我站在我发小的身边,视线透过雨帘,看向他的眼睛,终于明白了中原先生那天跟我比划的那种光究竟是什么。我在发小的眸中,也看到了那种光。

于是我牵过发小的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爱してる”,我抬起头,看着发小吃惊的表情,微笑着,点点头。发小把我搂入怀中,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我,我的肩膀似乎被雨伞杆硌了下,但我并不在意,我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扑通,扑通”,听清了他慌乱的心跳声。

我和他交往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远在横滨的我的爸爸们的耳中,听说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把梶井先生拉出去喝酒。

 

而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此时的我坐在列车上,抚摩着黑色手套上的订婚戒指,追忆着这些过去。列车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雨点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列车从东京开往横滨,而我正要去奔赴一场葬礼。

芥川先生去世了。

中岛先生站在小礼堂前,一袭黑衣,表情肃穆,迎接着来来往往的宾客,没有人会去质疑为何是这个男人来料理芥川先生的身后事,他们之间的某种隐秘的关系在几十年的光阴沉淀下早已昭然若揭。

礼堂外嘈杂的人群议论着死者的是非,我看见一个小孩指着挽联上的“黑手党”对他的母亲说,“妈妈,这个叔叔是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啊”,而他的母亲对他做出噤声的手势,拉着他匆匆走开了。我站在人潮外,眺望去,看见那张芥川先生的黑白照片,想起很久前这个男人曾经试图挽救几只雏鸟。

中原先生拄着拐杖,跟在太宰先生的身侧,快步走进礼堂,他把帽檐压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中原先生的腿是在数月前跌伤的,太宰先生在病房里看着缠着绷带的中原先生挑了下眉,而中原先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好了,太宰,你想取笑就直说吧”,而太宰先生只是摇了摇头,“中也,你老了啊”,年近六十的中原先生听到这句话怔了下,他攥紧了的拳头缓缓松开。

拐杖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打了个旋,中原先生的脚下趄趔了下,帽子滑落下来,而太宰先生探过身来,他一手扶着中原先生的胳膊,一手抓住帽子,他发白的鬓角倾了下来,拂过中原先生的脸颊,他在中原先生的耳侧用清晰的声调轻声说,

“没事,中也,我们慢慢来。”

岁月尘封了往事,裹挟着记忆的风沙席卷而过,只留给我们所谓的现在和不可预测的未来。

但是——

我看着前面两人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的身上,投射出一长一短的两条影子,他们执手信步,带着人世间鲜活的烟火气,缓缓迈向生命的尽头。

——这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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