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篇走(上)(中)

*太困了,就先放上来了,回头会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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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云端(下)

B part

津岛修治第一次遇见中原中也是在10岁的时候,那时秋风簌簌,刮落下几片黄叶,恰好跌在津岛修治的发间,而那个男人伸出手,为他拂去那些落叶,他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头上,他说,跟我走吧。然后男人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在很久以后,津岛修治都记得,记得那只手腕处蔓延开来的温暖,津岛修治从来不是一个轻信他人的孩子,确切点说,他的那些远胜其他小孩的聪慧大多是源于他对这世界抱有的这份怀疑的态度,但那会,他却选择了信任,这种感情来得平白无故,似乎是源于从前世前前世至今的某些温暖。

他成了中原中也名义上的养子,但他却从未称过这个男人为父亲,确切点说,男人也是拒绝这个称呼的,你喊我叔叔就好了,男人在把他带进那间单身公寓时,一边问他今晚要吃什么,一边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那会男人看向他的目光认真中似乎藏着点悲伤,那会的津岛修治没有看穿那双冰蓝色眸子里浮沉的那些情绪背后的某些秘密,毕竟他确实是太小了,于是他摆出一张笑脸,一张最为童真的笑脸,我想吃螃蟹,而男人低头轻笑了下,果然啊。他听不懂那句果然的含义,但他也没有去探究。他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自己也有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想法藏在心中一样。

确切点说,中原中也并不算是一个传统意义的好监护人,他似乎从未过问过男孩的成绩,尽管男孩的成绩也确实是挂在无需人担忧的那一档上,男孩无数次从学校里捧回各式各样的奖状,而中原中也却也只是随意地看一眼,然后对男孩说,做得不错,男孩从中原中也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敷衍和习以为常,似乎对于这些结果,对于男孩的这份优秀,他早有预料。但男孩又确确实实能体味到中原中也那些体贴和温情,从他发烫的额头上拂过的冰凉触感,从那些他为他准备的挑出胡萝卜的天妇罗便当,从他给他熬的合乎他口味的蟹粥里。中原中也曾经询问过他,用某种小心翼翼的口吻,问他对于那片化为废墟的家还有什么挂恋,而他愣了下,最终还是用某种随意的口吻搪塞过去,而中原中也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一支烟,在深沉的夜幕中烟雾缭绕,而他听见一声细不可闻的悠长的叹息。在中原中也提出这个问题时,他的脑海里闪过几个片段,那是某些不愉快的往事,但他却不愿意说出口,为什么呢,他想,为什么自己不愿意把这些难堪的过往向这个男人倾诉呢,也许这些已成已然的不幸能够换取男人的某些关心,就像那个经常抚摩他漂亮脸蛋的居酒屋小姐对他报以的某些情感一样,那是一种温柔的触感,他知道,那叫做同情。

但他偏偏不愿意,他想从男人身上获取另一种情感,一种与同情相驳的情感,那究竟是什么呢,他说不清楚,但他却发自内心,真诚地去寻求。

 

男孩收到过一封情书,情书装在一个粉色信封里,信封是镂空的,留出一整片樱花的空间,就像隔壁班的那个女孩头上的樱花形状的发卡一样,女孩跟他约定,在放课后见。他把收到情书的事告诉中原中也,那会男人正在书房,电脑屏幕的蓝光与男人冰蓝色眸子散出的某些光芒交融。

他想,中原中也应该要板出一张大人的面孔,跟他说,不可以。

他希望,他能用不满的口吻对他说,我不愿意。

他甚至在期待中原中也搬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他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些与男人性格相符的拙劣借口,而他会应和男人的话语,顺着男人在不知不觉间为他设下的台阶,他会低头,佯装出低眉顺眼的样子,对男人说,好的,中原叔叔。

但中原中也没有,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指间的GOLDENBAT,然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冰蓝色的眸子在缭绕的烟雾中无端地生出几分笑意,他摆了摆手,用随意的语气对他说,反正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就顺着你的心来吧。

果然是这样啊,津岛修治想,他在一开始便预料到这个答案,却忍不住有所期待,究竟是在期待一些什么呢,那些他所渴求的拒绝答案的背后藏着的是什么呢,他隐隐约约摸清了一些东西,一些真正意义上不合时宜的东西。他的手紧紧地握住,指节攥成一团,又缓缓地松开,那些随着空气流动的尘埃在他指间荡过,他站在书房门口,一言不发,而男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修治,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想,他不会放弃的,他无可奈何地想着,也许,从一开始,男人,亦或是其他的某些东西,就都没有给他留下选择余地。

 

最终,津岛修治还是拒绝了那个女孩,他眼神下敛,用抱歉的语气对女孩说,对不起啊,他说,我有暗恋的对象了。女孩愣了下,几滴眼泪从忽闪忽闪的睫毛里跌落下来,然后抽泣着,用不甘心的语气问他,津岛君,你喜欢的人是谁。

津岛修治轻轻地笑了,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手势,他说,这是个秘密哦。

同时他想,他大概永远永远也不会有机会把这个秘密公诸于众了。

 

津岛修治小时候曾经走进男人的书房,他在男人的那个专门用于放他珍藏的帽子的柜子深处发现一封信,亦或者说是一封情书,如同那个粉红色信封里的内容物一般,但他却隐约觉得这个白色信封里藏着的某些更为浓烈的感情,为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从那几句以蛞蝓开头的轻佻的离别话语中隐约察觉到了某样东西,某种缥缈在空气中,在某段两个人一同走过的时光里褶褶生辉的东西,他努力想要去触碰,试图想要去扮演,但他却发现自己与那些东西到底渐离渐远,他陡然产生一种感觉,一种他最讨厌的无力感。信的落款是一个男人的名字,太宰治,他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他却搞不清楚这种熟悉感的由来,但他想,至少有一样东西他可以肯定。

他想,他终于知道中原中也的秘密了。

 

但中原中也大概永远也不知道他的秘密。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唤男人中原叔叔,后来这个称呼变成了中原先生,后来,不知在何时,他改口唤他中也,他想,他大概试图从这个比较亲昵的称呼里去寻求某种认可,他想,他大概在试图拉近某段距离,而男人对称呼的改变却似乎不大在乎,当然这是很正常的,他想,他清楚男人的性格是从来也不会拘泥于这种小节的,只有某次,他去酒吧接醉酒的男人,他在他的耳侧唤他中也,而男人抬起头,男人看着他,笑了下,男人的手抚摩他的脸,他感受到男人指尖的颤抖,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他隐约猜测到这个答案,而男人倒了下来,头一歪,蜜色的卷发拂过他的手背,男人最后呢喃,太宰。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对男人的酒友解释,他说,这是我的笔名,他知道男人呼唤的人是谁,但他却下意识地想要替男人掩盖这个事实,但究竟是为了男人还是为了自己,其实他也说不清了。

他没喝酒,但他闻见男人身上的酒味,隐约觉得有醉了,他无法猜测到男人的梦境,但他却隐约觉得自己现在就在梦里,肩膀一侧男人身体的重量连同眼前这条漫长的闪烁着星光的道路,连同天边那些缥缈如同泡沫一般的云彩,都是一场梦。

于是,他想,就让自己连同那个秘密一同沉沦在这场梦里吧。

 

津岛修治后来确实成了一个作家,而在那个长相与幼时那个漂亮的居酒屋老板娘有几分相似的编辑小姐对他说,津岛先生,你要不要取个笔名啊的时候,他轻轻地笑了下,就叫太宰治吧,后来他出了第一本书,那本名叫“人生足别离”的小说放在家里的书柜里,连带着封面上的那个笔名,都安安稳稳地待在架子上。

男人在得知这件事时,开了瓶柏图斯为他庆祝,男人问了他一个一个问题,他用带着醉意的口吻问他,你最喜欢什么花呢?

津岛修治想了想,说,桃花吧。

果然啊,中原中也笑了下,所以你和他一样,都是那种人啊。

都是那种人呢,津岛修治想开口,却发现中原中也已经沉沉地睡去了,于是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替男人合上眼睛。

后来,他坐在电车上,轨道缓慢摇晃着前进,而他一直在思考着男人究竟意所何指呢,他打了个哈欠,头一歪,靠在车窗玻璃处,他感受到玻璃的轻微震动,他侧眼的目光落在那片漆黑的夜空中。

 

所有的云都下落不明,所有的月亮都不知所踪。

 

 他逐渐长大,而男人却在逐渐老去,或许是因为年轻时过于酗酒,或许是因为体内尼古丁沉积过多,中原中也死亡的日期比大多数人想象得都早一点,在他病重的那段时间,津岛修治负责照看他的起居,他扶着男人上下床,他的手放在他的腰间,他诧异于男人瘦小的身躯里这条坚硬的脊梁,他问卧倒在病榻上的男人,问他有什么想见的人吗,而男人看着他的脸,笑着摇了摇头。

     

 他在整理遗物时再次看见那封信,同时掉落的还有一张照片,一张合照,他看清了照片上男人的脸,自己几乎一模一样,但他又知道,这不是他,他知道这是太宰治,他猜想太宰治是不是他的一个亲戚,他猜想,中原中也对自己的所有好意是不是源于对自己这个亲戚的某种愧疚,亦或是怀念。

他隐约觉得不是,他隐约察觉到某些东西,在这些与自己相仿的字迹,在这个与自己外貌相似的照片中。

他忽然觉得中原中也也许知道他的那些想法。但他又觉得不对。

 

岁月化成轻风无声地拂过中原中也的墓碑,津岛修治抬起头,他看见天空的云翳,看见几缕阳光从那里流出来,倾在眼前的百合上,花瓣上的露珠摇曳着光辉。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梦,梦里的他和中原中也年龄相仿,他和他穿着白衬衫,梦里的他笑着喊中原中也小矮人,梦里的中原中也反击道,你这只青花鱼。梦里的中原中也不知怎么回事摔倒了,于是他伸出手,扶起了他。

在遥远的梦境里,他们没有错过彼此。

 

不过,终究云雾里。

他想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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