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上）-葵花の影

葵花の影

归档

荏苒（上）

*原作向，细水长流，私设宰暗恋中，bgm：知足

*共4W3，已完结，中也生贺文，因为觉得分开放太占位置了所以就合在一起重发了【。】

*既然LOFTER不让我一口气全发出来，那我们就分上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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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上）

十二岁那年冬天的黄昏/海港响起破空之声/汽笛的热浪如今在哪里*

中原中也第一次遇见太宰治是在12岁那年的当口，那会正值秋季，落叶簌簌，飘到中也的帽檐外，凌乱地，落在那几蔟橘色的发丝间，尾崎红叶牵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向面前这个一只眼睛上缠着绷带，另一只琥珀色的眸子里也尽是淡漠的，少年，尾崎红叶俯下身，笑着对小中也说，“中也，这就是你的搭档哦。”

中原中也后来想起来，其实自己对太宰治的第一印象就称不上好，虽然那会自己和太宰治的关系还没发展到日后这般恶劣的程度，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对眼前在这个神情淡漠的少年产生某种抵触的情绪。

不过尽管如此，中原中也还是伸出了手，

落叶在空中打了个旋，中原中也刘海低垂，帽子妥帖地安在他的头上，

而太宰治牵过他的手，太宰治把他向自己的身侧拉近了一点，太宰治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似乎带着一点戏谑，太宰治看向身侧的森鸥外，音量控制得刚好，不大不小，让在场的人都能听得清晰，自然也包括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听见太宰治用轻蔑的语气说，“森先生，这就是我的搭档啊，”太宰治说，“是不是有点矮了啊。”

于是中原中也抬起头，盛满怒火的冰蓝色眸子恰好触碰到太宰治眼底的那份凉意，于是中原中也攥紧了拳头。

太宰治挑了下眉，在心里吹了个口哨，哟，这还是个暴躁的小矮子啊。

那天天气正好，秋日的苍穹浮着几朵白云，几丝和熙的阳光和着风，隐隐地闪烁在少年的眸中。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打了一架，他们翻滚在黑手党内部的公园里，原本洁净的西装上沾上泥土，中原中也一贯不是善于掩饰情绪的人，而太宰治冷淡的表情更让他愤怒，男孩子打架从来就没有分寸，所以最后这两个小鬼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尾崎红叶和森鸥外怎样拉都拉不开这两个滚成一团的孩子，到最后也只能横眉竖眼地站在一边，咬牙切齿地计划着之后一定要把这俩关禁闭，确切点说横眉竖眼咬牙切齿的就只有尾崎红叶，森鸥外只是在一旁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在尾崎红叶把这两孩子拎进禁闭室的时候，他们还在拌嘴，“哟，小矮子你的脑子小得跟蛞蝓一样啊”“绷带怪物”，最终尾崎红叶气急，直接把他们丢进那间乌不溜秋的密不透风的房间，顺道丢给这两个家伙一个医疗箱，尾崎红叶抬起眼，金色的眸子里写着不耐烦，“这卷绷带，你们一人一半，”说着尾崎红叶就径直走出门，听见身后并没有停息的拌嘴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体的碰撞声，不由扶了下额头，这两孩子的相性就这么差吗，不过，尾崎红叶嘴角微微勾起，或许，这样正好呢。

或许，中也大概能和太宰成为一对很好的搭档吧。

尾崎红叶一直记得，自己把中原中也捡回来的那天，那天天上淅淅沥沥地飘着雨，中原中也的父母在一场火灾中死去了，连同那座辉煌的祖宅都成了灰烬，那会中原中也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带着一点倔强，那会尾崎红叶伸出手，摸了摸这孩子柔软的橘色卷发，中原中也的手上紧紧攥着一顶帽子，指节似乎有点僵硬，尾崎红叶注意到这个细节，尾崎红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想，这孩子骨头真硬啊。

那天雨幕把少年完全地笼罩住，阴阴地，暗暗地。

而现在，尾崎红叶在离开的当口忍不住又再回头看了一眼，正值晴日，在那扇紧紧关闭的门的缝隙中，似乎可以看见几点阳光满溢出来。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缩在狭小的禁闭室一端的角落了，而太宰治坐在另一端，这两孩子谁也不理谁，目光偶尔相碰也立马移开，他们在禁闭室里不知道又打了多少回，此刻，衣服上已经落满了土灰，身心也确实进入到了疲惫的状态，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在舒展腰肢的那一刻，他感受到浑身的酸痛，于是他没好气地瞪了一旁的太宰一眼，死青鲭，中原中也想到之后真的要跟太宰治搭档了，就不由泛起了愁，不过此刻，中原中也其实还有一件更苦恼的事，他想，刚才大姐头是不是生气了，那自己是不是吃不到大姐头做的鱼子寿司了，想到这点，中原中也更加恼怒，都怪这只死青鲭，一阵风吹来，撞在破旧的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一片漆黑中，中原中也不由抖了一下，是冷的，也是怕的。

而太宰治眼角的余光恰好留意到这一瞬，太宰治冲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哟，蛞蝓也怕黑啊”这句嘲讽正要出口，可在张嘴的那一霎那，似乎是牵动了什么神经，太宰治皱了下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呲——”

太宰治看见中原中也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太宰治想，坏了坏了，这回我可不一定打得过这个小矮子了。可这小矮子虽然气势汹汹，却在他身边站定了，手上还拿着尾崎红叶丢在这的医疗箱，太宰治眨了眨眼，猜到了这小矮子打算干嘛，“喂，中也，你……”

“闭嘴。”中原中也蹲下身，头也不抬，冷冷地抛出这句话。

好吧，太宰治的嘴角微微上扬，从他现在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见中原中也头上的发旋，小小的，似乎有点可爱。

中原中也扯开了太宰治的衬衫，看见少年单薄的身体上覆盖着的那些绷带，心揪了一下，“喂，”中原中也抬起头，冰蓝色的眸子里明显带着惊讶，“太宰治，你这些伤是怎么搞的。”

“中也啊，”太宰治轻轻地摇了摇头，“每个人的活法都是不一样的啊。”

森鸥外和尾崎红叶的培养方式是不一样的。

尾崎红叶从没让中原中也去执行任务，她更加注重中原中也在体术方面的训练，毕竟一来积累实战经验总是有机会的，黑手党也还没有缺人到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去执行任务，二来，也是尾崎红叶确实不舍得，虽然中原中也无论是体术在异能本身都是同龄人，不，甚至放到整个黑手党内部，中的姣姣者，但是这孩子，尾崎红叶低下头，看着中原中也那双湛蓝的依稀还留着一点稚气的眼睛，忍不住叹气，这孩子还小啊。

而森鸥外则就不一样了，这只老狐狸的心坎到底比红叶姐要硬些，太宰治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被森鸥外派去执行任务，他从小就被森鸥外灌输了一切有关战术的书籍，也确确实实地，比其他人都早地窥见了这黑暗世界的一角，后来，太宰治能成为黑手党最年轻的干部，有大部分原因是由于自幼积累的这些经验。

当然，这些事情，现在的太宰治懒得也不会跟中原中也说。

中原中也用沾了酒精的棉签在太宰治的伤口上，点了一下，太宰治在感受到一种冰凉感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种更加强烈的刺激，“中也，”太宰治忍不住惊呼出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啊。”太宰治嘟囔着，“明明人长得小，为什么力气还这么大。”

中原中也眉角抽了抽，“妈的，死青鲭，你再嫌弃你就自己来。”嘴上这么说着，可中原中也还是放轻了力度，不跟伤患计较，中原中也在心里说，完全忽略了自己前一刻刚和伤患打成一团的事实。太宰治轻轻地笑了下，他垂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目光正好落在中原中也别扭的表情上，太宰治想，这小矮子还挺有趣的，太宰治骨子里某些恶劣的脾性，化为小恶魔，笑嘻嘻地说，这矮子欺负起来一定很好玩吧。

“喂，中也，你没实战经验吧，”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给自己包的蝴蝶结一样的绷带，嘴角不由抽了抽。

“怎么啦。”中原中也抬起眸，眼里带着一点桀骜不驯，中原中也说，“那种东西不是以后就会有的嘛。”

“哦，”太宰治抬了下眉，“那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中也可别拖我后腿啊。”

中原中也一听这句话，差点气得跳起来，“谁会拖你后腿啦。”

“倒是你，”中原中也看了下太宰治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形容的身躯，这家伙体术一定很差吧，中原中也在心里猜测，“可别到时候快被人杀了再来求我保护你哦。”

“我跟你说，”中原中也挑了下眉，说出一句之后他会被打脸5678967次的话，“不管你这只死青鲭到时候遇到怎样的危险，我都不会去救你的。”

而在中原中也吐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敲在窗户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而中原中也的身体肉眼可见的颤抖了下，嚯，气势一下子就弱了啊，太宰治在心里吐糟。

“哟，怎么，中也，你怕了？”太宰治掀起眼帘，用懒洋洋的语调问道。

“屁嘞，”中原中也连忙反驳，“我才不怕。”

哦，可你的表现一定都不像不怕的样子啊，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微颤的指节，在心里吐糟，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是他从森鸥外放在桌子上的中原中也的档案里看见的，中原中也父母死去的那个晚上似乎就是这么一个刮着暴风的夜晚，火势随着风飞快地蔓延，中原中也努力把父母推醒，却怎么也推不醒，最终这孩子被黑手党的人给拖了出去，而这小矮子对已逝父母对那间老房子的最后印象大概就是那落在窗棂上呼呼作响的大风吧。

唉，太宰治叹了口气，这风大概要刮一整夜吧，

他突然伸出手，抱住中原中也，这小矮子僵硬的身体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似乎，放松了一点，太宰治轻轻笑了下，

“喂，死青鲭你干嘛啊”中原中也没好气地挑起眉。

“中也，”太宰治端出软糯的语气，装出一副撒娇的样子，“我有点冷，可以抱着你睡吗。”

中原中也迟疑了一下，最终才用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虽然号称要关3天禁闭，但是尾崎红叶到底有点心软，所以在第二天早上，就偷偷带着便当去找那两孩子。

而她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中原中也缩在太宰治的怀里，头微微一偏，靠在太宰治的心脏处，而太宰治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中原中也的腰上。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昨天打架留下的伤。

而此刻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他们的身上，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尾崎红叶轻轻地笑了下，然后把便当放在房间里，就离开了。

便当有两份，用一红一白两个盒子装。

或许是尾崎红叶疏忽了，其中只有一份有放鱼子寿司，而中原中也不幸地抽中了下下签，这小矮子打开饭盒的时候，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眼角的余光往太宰治那偏了下，不由惊叫，“太宰治你那份为什么会有鱼子寿司”

“哦~”太宰治一下子就看出了中原中也眼中的艳羡，他轻轻地笑了下，“要不，中也，我们石头剪刀布，你赢了我就把这份寿司给你，你输了就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怎样，”太宰治语气里带着点挑衅的意味，“你敢吗？”

“怎么不敢？”

“石头，剪刀，布。”

“啊啊啊太宰治你是怎么赢的啊”中原中也万念俱灰，“好吧，太宰治，你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唔，”太宰治摸了下下巴，“还没想好呢~”

至于为什么赢吗，太宰治轻笑了下，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偏，目光落在中原中也那双带着点稚气的冰蓝色眸子上，当然是因为你这个小矮子太好懂了啊。

太宰治听着中原中也筷子戳白米饭的声音，看着中原中也一脸的没好气，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夹起自己便当里的那几个鱼子寿司，放在中原中也的饭里，太宰治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喜欢吃。”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瞬间发光的眸子，轻轻地笑了下。

他想起昨夜，这小矮子缩在自己怀里睡了过去，恰好几缕月光落在小矮子的脸上，太宰治可以清晰地看见这小矮子的睫毛一颤一颤地，小矮子给自己包扎的蝴蝶结还在腰间，太宰治伸出手，指尖在小矮子的发旋，轻轻地点了几下。

太宰治想，今晚月色真美啊。

那会太宰治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思考一个世界上最棘手的难题，

喜欢上讨厌自己的搭档要怎么办。

太宰治说，“中也，这是我的要求。”

太宰治说，“中也，你走吧。”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初次执行任务是在结成搭档的几个月之后，老首领突发奇想，想让自己手底下这两个孩子去进行一场暗杀，暗杀对象是某政府官员，老首领说，总要给这两个小家伙一点历练啊，对吧，森鸥外听到这句话笑着点点头，而尾崎红叶，眉头在那一瞬间微微地皱了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女人的面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早就知道会有这天了。

其实尾崎红叶对中原中也的实力是十分放心的，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小孩受到的训练也好，取得的成绩也好，尾崎红叶都是看在眼里的，在加上中原中也那个比其他人强大都强大的异能，所以执行这种任务在理论上应当是没问题，但是也只是理论上，尾崎红叶知道，现在中原中也最大的问题不在于什么实力，而在于，尾崎红叶叹了口气，这孩子还从来没有杀过人啊。

中原中也接到任务的通知的时候，正在一脸嫌弃地给某只死青鲭煎荷包蛋，他和太宰治昨天打了个赌，尾崎红叶身上的那件和服是不是在街头那间老店定制的，这种赌原本中原中也是赢定了，但没想到，那天尾崎红叶刚好换了身衣服，女人听见中原中也的问题笑着歪了下头，不是哦，这条和服是从北海道寄过来的，尾崎红叶看见中原中也沮丧的脸，一时产生了误解，她蹲下身，捏了下中原中也的脸，笑着对小孩说，说起来啊，中也，你还没去过庙会吧，下次一起去吧，把太宰君也带上，中原中也愣了两分钟，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在尾崎红叶走远了之后，才没好气的回过头，瞪着躲在柱子后，笑眼眯眯的太宰治好几眼，（哦，中原中也已经可以猜到藏在这个混蛋笑意外的某些东西了，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这混蛋一定在嘲笑自己），中原中也虽然不情愿，但也只好履行赌约，包下从此以后一个月的早饭。

为了培养搭档的默契，黑手党把这两小孩安排在同一间宿舍，于是中原中也就被迫和太宰治开始了同居的生活，中原中也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行李，一边没好气地瞪向身边的太宰治，太宰治打了个哈欠，唉，想到之后要和蛞蝓一起生活，就觉得人生无比灰暗啊，而中原中也听到这句话，差点手一抖，把手心里的东西直接往太宰治手上砸，可惜，那会他手上拿着的不是砖头，而是一顶帽子，而中原小朋友是绝对不会拿自己心爱的帽子来发泄怒气的，所以他只能用更加恶狠狠的眼神剐太宰治几眼，大声喊道，我才是不想和你这家伙一起生活呢，简直就是噩梦啊，那会中原中也还没学会抽烟，嗓子也还没有日后的那种沙哑感，虽然正值变声期的少年在某段时期嗓音总会有点粗哑，但中原中也却完美地避开了这一时期，这小矮子刚才的那声呐喊语气里带着点稚气，于是太宰治笑了下，太宰治在心里啧了下嘴，嘁，小屁孩，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年龄与中原中也相仿，甚至比中原中也还小上那么两个月的事实，太宰治把目光转移到中原中也手上那顶帽子上，这小矮子手指紧紧攥着帽檐似乎很珍重的样子，于是太宰治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找茬的点，来让我们重复一下太宰治最重要的做人原则，凡中原中也喜欢的就是不好的，（后来这一原则随着时光流逝到底还是缩微了一点范围，至少烟和红酒被排除在外了），所以太宰治挑了下眉，端出一副大惊小怪的语气，哟，这个品味这么差的帽子是谁的啊，于是，太宰治满意地看见中原中也炸毛的样子，你说谁品味差啊。

妈的，中原中也打着哈欠，把手上的荷包蛋翻了个面，按常理而言，今天不是他们训练的日子，所以太宰治还窝在被窝里睡觉，而中原中也只要想到那只死青鲭还在美梦中，但自己却要给这混蛋准备早餐，就感到一阵不爽，尤其是，中原中也想到，等会太宰治出来的时候，一定还会用那种特别讨人嫌的语气说，唉，中也，你今天的七分熟是不是又没控制好了，哎呀，蛞蝓的脑子果然不好使啊。去你丫的七分熟，中原中也给荷包蛋翻面的力道不由大了点，他恶狠狠地嘟囔，老子就是爱吃烤焦的蛋太宰治你管得着吗。

太宰治是管不着，因为此时此刻，太宰治那张发表意见的嘴已经被一张突然飞过来的荷包蛋给塞住了，太宰治把蛋从脸上掀下来，一脸无奈，他的娇嫩的脸上带上一点烫出来的红印子，以及一点金黄色的蛋液，太宰治叹了口气，中也啊。中原中也觉得有点尴尬，他手上拿着锅铲，目瞪口呆，喂，太宰治你为什么会在这，而太宰治摇了摇手机，屏幕上是一条短信，中也，我们有新任务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我们就从酒店的管道逃走。”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交给他的路线图，挑了下眉，

“但是这样子会不会有危险”，他指着地图上的某个死角说，“如果那边的人在这里设下埋伏的话。”

太宰治眨了眨眼，这小矮子刚好和他想到同一个地方，

“不会的，”太宰治摇了摇手上的资料，“只要情报没出问题的话。”

情报是老首领给的，按理而言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

于是中原中也点了点头。

作为初次执行任务，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称得上是顺利，他们顺利地到达那个政府官员下榻的房间，中原中也轻而易举就把房间里的保镖打晕了，而太宰治趁机溜到一个衣柜下的暗室去搜寻资料，按照原定计划，而作为他们目标的政府官员刚喝下太宰治准备好的里面放着安眠药的酒，现在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按照原计划而言，应该由太宰治先来拷问一下这家伙，然后再杀死，但现在，计划突然有变，太宰治看着手上的资料啧了下嘴，他想，其实自己早就该知道的，太宰治拿起手机，给外头的小矮子打了个电话，“喂，中也，不用拷问了，直接杀了吧。”

情报有误，那个官员是拥有异能的，太宰治想，这个十二岁的少年还没真正了解黑手党组织内部的那些争斗，但或许因为在森鸥外身边待久了，对某方面也有所警觉，他想，首领究竟是知道这件事来考验自己和中也的，还是就连首领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呢。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中原中也把枪口对准任务对象，可手却止不住在颤抖，妈的，中原中也忍不住暗骂，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果断，或者说，这小矮子从来都是果断的人，但是，中原中也还是忍不住犹豫，这是一条人命啊，这小矮子的心坎忍不住软了一下，毕竟这是一条还流着温热的血的人命啊。而一只手伸过来，替他按下扳机，太宰治在他背后叹了口气，中也啊。

中原中也低下头，他想，哦，这下这只死青鲭大概要嘲笑我了。

可太宰治没有，太宰治只是轻轻笑了下，任务完成，中也，我们可以撤退了。

中原中也抬起头来看他，血气在空气中弥漫，而这小矮子冰蓝色的眸子明显晃了两秒钟的神，过了一会，中原中也才说，好。中原中也推开门，那点不忍敛在眸子深处，却也偏偏落进了太宰治的眼里。他们沿着管道爬下去，管道很长，在一片黝黑中，这小矮子终于按捺不住，中原中也忍不住回头，他眸子低垂，对太宰治说，“谢了。”

太宰治自然知道中原中也指的是哪回事，“不用，”十二岁的太宰治到底还没学会二十二岁那会的死皮赖脸，二十二岁的太宰治会笑嘻嘻地对中原中也说，哟小矮子如果想道歉的话晚上就煮蟹粥吧，顺道一提，二十三岁的太宰治不要脸的程度则又上了一层，他会说，那中也晚上就帮我扣吧~，这一类可以让眼前的小矮子面红耳躁气急炸毛又没法发火的话，而十二岁的太宰治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吐出一句，“是我考虑计划的时候没考虑周全。”

是的，12岁的太宰治还是会道歉的。

而12岁的太宰治同时在认真地思考一件事，他想，“这个小矮子大概不适合留在黑手党吧。”

他想，“要不找个机会把这小矮子送走吧。”

而机会很快就来了。

情报出错从来不只是一个环节的。

在他们溜出管道后，发现，外面埋伏着好几位异能者。

太宰治皱了下眉，那会他们还没激发出中原中也异能的另一面，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重力操纵的表象下还隐藏着“污浊”这种逆天逆地的可能性，而太宰治在心里计算着敌我双方的战斗力，自己的异能不是战斗型的异能，而这小矮子虽然大概可以撑挺久的，但……

太宰治回过头，

“中也，你知道吗，那边还有个地道，凭你的能力从那个地道钻出去应该十分容易把，再说了你骨架又小。”

“那你呢？”中原中也直接发怒，“死青鲭你以为我会丢下你一个人吗。”

太宰治叹了口气，他想，我就知道，太宰治说，“没事，中也，这只是战略性的转移。”

“那为什么不你转移，”中原中也冷笑了下，“太宰治，要说战斗能力的话，你可不见得比我强吧。”

太宰治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这只蛞蝓偏偏在这时候智商上线啊。

“喂，中也”太宰治微微低下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认真的意味，“你记得吗，几个月前，你和我在禁闭室，石头剪刀布，你输了。”

“那会，你说，不管我提什么要求都可以。”

“那这就是我的要求，”太宰治说，“中也，你走吧。”

“然后逃出去后，也不要回黑手党了，就这样彻底脱离这边的生活吧。”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盛放着怒火，中原中也咬牙切齿，语气里带着狠戾，“太宰治你这是什么意思，”冰蓝色眼角的余光瞄见一个人在朝他们走近，被发现了，中原中也在心里冷笑下，中原中也直接抬起枪，子弹划破空气，落在那个男人的左胸口处，血花四溅，中原中也站到太宰治身前，中原中也说，“死青鲭，要跑你跑。”

中原中也偏了下头，“妈的，太宰治，我跟你说，你的那些要求啊心愿啊在每天早上鸡蛋七分熟就用完了，现在，你已经失去使唤老子的机会了。”

太宰治看着飞奔出去的小矮子的身影，嘴角上扬，这家伙一边用无可奈何的懒洋洋的语气说，“中也，你不守承诺，”一边配合着，拿起枪，把扫射范围内的敌人都打死。

“再说了，中也，你的鸡蛋什么时候是七分熟啦，早上的那个不还煎焦了吗？”

“妈的”，中原中也一边用臂肘对付眼前的敌人，一边没好气地回头喊，“死青鲭你再嫌弃你就别吃了。”

太宰治在心里讪笑了下，我哪里舍得啊。

黑手党的援军很快就到了。

这两个小孩在简单地包扎了下后也回到了宿舍，大概是折腾得不轻，两个孩子一回到公寓，就趴在了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哈欠，冰箱里有尾崎红叶替他们准备好了的晚饭，可此刻的这两个小家伙连把便当放进微波炉热一下都懒得热，互相推脱着，“对了，”太宰治忽然想起一件事，挑了下眉，“中也，你最后那刻开枪好像没有犹豫啊。”

“那个啊，”中原中也趴在沙发上，语气也带上了一点懒洋洋的调子，“如果我不杀他，你就会死吧。”

太宰治怔了下，然后轻轻地笑了下，他努了下嘴，指向桌上的便当，“中也，我们剪刀石头布吧。”

“好啊，”中原中也挑了下眉，“死青鲭，你这次可不许算赖。”

“剪刀石头布”

“哈哈哈，死青鲭你输了，看来你中也大爷的运气果然是最棒的，快去把便当热了。”

“好吧。”太宰治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去厨房，眼角的余光往中原中也那边瞥了下。

这小矮子正趴在沙发上在笑嘻嘻地玩着手机。

算了还是别告诉这小矮子真相吧。

太宰治想，

中也，我这次其实还是耍赖了哟~

“对了，”中原中也忽然喊住太宰治，他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在月光下褶褶生辉，“大姐头让我问你，下次夏日祭，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太宰治看着那双眼睛，点了点头。

日子过得很快，约莫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执行不知道第几个任务的时候，炎热而漫长的夏天终于到了，夏天意味着很多事情，但在尾崎红叶，在这位黑手党最强势的女干部的眼里，其他事情都是无关紧要的，都比不过那个接踵而来的夏日祭。

尾崎红叶带来两幅量身定做的和服，一红一黑，恰好衬了这两孩子的发色，中原中也脱去身上这件小小的西装，别扭地系着和服的带子，在尾崎红叶正要伸手去帮忙的时候，一双手抢在她之前探过去，太宰治一边用没好气地嘲讽“蛞蝓你怎么连腰带都不会绑啊”，手指一边小心翼翼地缠绕着丝绸。尾崎红叶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轻轻地笑了下。

这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13岁，恰好是一个早熟少年情窦初开的日子。

夏日祭往往意味着很多东西，比如捞金鱼，比如苹果糖，比如烟花。横滨靠海，而这举办夏日祭典的场所刚好是一座临海的山上，踏上几阶青石板，站在山腰处那个点着几盏幽幽光亮的亭子里，恰好可以看见一大片的沙滩，以及，波澜壮阔的大海，尾崎红叶拉着这两小孩走到这，她说，这是一块秘密的地方，刚好可以看见烟花，又不至于要挤在拥挤的人海中，尾崎红叶说到这的时候，叹了口气，女人金色的眸子在月光下闪烁着不知名的情愫，尾崎红叶说，要知道，有的时候，人和人一旦走散了，可就没有什么灯火阑珊处的好地方了。那会中原中也抬起眼，稚嫩的冰蓝色眸子里写着不解，他眨了眨眼，而太宰治却低下头，轻轻地笑了下，他知道尾崎红叶的那些过去，他曾经从森鸥外的桌子上看见这些文件，太宰治想如果换成自己的话，会逃离这个黑手党吗，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偏，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的小矮子身上，中原中也感受到太宰治的目光，没好气的抬起眼，死青鲭，干嘛，中原中也说着，护住自己的苹果糖，这是我的。刚刚他们走到卖苹果糖的摊子时，上面的苹果糖刚好只剩一个，中原中也本来打算展示一下自己的大度直接把这颗糖让给太宰治，没想到死青鲭在这一刻忽然冒出一句，喂，中也，我忽然觉得其实你和苹果糖长得挺像的吗，哦，这个死青鲭还特别用拳头碰了下手心，表现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大概是因为一样小吧，于是中原中也气急，拳头直接就伸了过去，而他拳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却落在了太宰治的手中，太宰治收着小矮子的拳头，笑眼眯眯，中也，你的这些招式我都看懂了哦。太宰治说着，侧过身，掏出几个百元硬币，买下了那根苹果糖，塞到气鼓鼓的小矮子的嘴中，太宰治笑着说，哎呀，小矮子果然和小苹果糖比较配啊，呸，中原中也本想把苹果糖直接扔掉，但最终还是握在手里，他的指尖感受得到太宰治的手指遗留在竹签上的温度，他想，算了，还是不要浪费了，于是就一直拿到了现在。

太宰治听到中原中也这句话冷笑了下，怎么，我买的连分我一口都不肯啦，太宰治用无理取闹的语气叫喊，啊，这个小矮子真是无情。

于是中原中也皱了下眉，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把糖果伸到太宰治的嘴边，算了，你吃吧。

太宰治笑着低下头，牙齿在苹果糖的表面磕出一点碎屑。

好了。

中原中也用狐疑的目光盯着这颗被太宰治咬过的苹果糖，确定这只死青鲭没有在这里下毒后，才放心地咬下去，而后他就听见太宰治的笑声。

太宰治说，中也，你知道嘛，你这叫作间接接吻哦~

太宰治心满意足地看着中原中也耳根后知后觉地缓缓变红，笑眼眯眯地看着中原中也抬起头没好气地剐了他一眼。

月光恰好落在这小矮子冰蓝色的眸子里，就像不远处的那片波澜处泛着光的大海一样。

至于刚才那个问题吗，太宰治想只要黑手党还有这个小矮子这么好玩的东西存在，那自己大概不会轻易离开的吧。

尾崎红叶注意到这边的打闹，却也没来阻止，只是在一旁笑着看着。

尾崎红叶想，大概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吧，这两个孩子大概真的会成为很好的搭档吧。

嘛，虽然这句话说出口，大概这两个小家伙谁都不会承认的吧。

尾崎红叶的手里拿着几只金鱼，是刚才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捞的，中也这孩子虽然心细，但无奈力气太大，老是把捞鱼的那个网给弄破了，这孩子在那边急得直跳脚，而太宰治在一旁捞起了一大把的金鱼，太宰治挑起眉，用炫耀的语气说，“唉，明明是蛞蝓却连鱼都捞不到吗？”于是中原中也没好气地怼过去，“青花鱼捞到鱼有什么可炫耀的啊。”

后来这两孩子吵着吵着，居然直接在捞金鱼的摊子打了一架，和服下摆都被沾湿了，最终还是尾崎红叶喝止的。

看见尾崎红叶杏眼圆瞪的样子，中原中也缩了下脖子，似乎是吓了一跳，而小太宰连忙把手上的金鱼递给尾崎红叶，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尾崎红叶觉得好气又好笑，她想，等太宰这孩子长大大概会成为那种擅长哄骗女人的男人吧，尾崎红叶低下头，而太宰治眨了眨眼，那双桃花眸里带着几分稚气，于是尾崎红叶叹了口气，尾崎红叶掩嘴一笑，收下了金鱼。

尾崎红叶自然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身后，小中也和小太宰击了一掌。

那是中原中也很久以前由尾崎红叶照顾时，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自家大姐，最喜欢金鱼啦~

当然，其实这个金鱼终究要加上一个定语的，喜欢的其实不是金鱼，而是那个人捞的金鱼啊，只是可惜，在尾崎红叶出逃失败后，在那个男人被乱枪射死后，曾经的那条金鱼也被扔了，不知顺着下水道那股小小的水流，漂往哪去，大概已经同那男人一起去了吧。

能说什么呢，遗憾之所以成为遗憾，大概就是因为其到底不能追回了吧。

而此时此刻，尾崎红叶手里的那袋水里，一黑一红两条金鱼正在缓慢地游动中，月光照在水中，它们轻轻地摆了下尾，激起几点光辉，仿佛一切美好都仍在继续。

人流忽然开始骚动，喧嚣声不断加剧，尾崎红叶把这俩孩子叫到身边，“烟火大会开始了。”

远方山里的神社外，树影婆娑。

幽幽地亮着几道光。

尾崎红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女人蹲下身，一副神秘的样子，“你们知道吗？”

“听说在烟火大会对着烟花许愿的话，愿望是可以实现的哦~”

“对啊，”太宰治忽然搭腔，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不过好像要大声喊出来才行哟~”

“真的吗？”中原中也一脸震惊。

哦，小中也/这小矮子居然真的信了。

尾崎红叶和太宰治不约而同地想着。

尾崎红叶无奈地扶了下额，而太宰治的嘴角则又上扬了一个弧度，太宰治说，“对啊，所以中也你要许什么愿望呢？”

中原中也思索，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中原中也冷笑了下，中原中也大喊“那我许愿要那你这只死青鲭离开我……”

“中也，”太宰治的叹气在他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你要知道，如果你大声喊出来的话，愿望真的能实现的哦~”

于是中原中也的肩膀缩了缩，“算了，”中原中也朝着星空大声喊“刚才的那个愿望不算，我想……”

几朵烟花在天边绽放，中原中也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镀上一点光彩，中原中也用认真的语气说，“我想让今天这样子的日子维持得更久一点。”

“顺道地，”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太宰治，“也让这只死青鲭长命百岁算了吧。”

太宰治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他向前跨出一步，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那就让这只小矮子也长命百岁吧。”

似乎是在比赛一般，中原中也大声喊，“那那个青花鱼就要101岁。”

“那小矮子就102岁。”

“那……”

海滩上有很多人，害羞的女孩终于壮起胆子碰了一下喜欢的男孩的指尖，于是男孩伸出手，直接把女孩的整个手掌牢牢握住，男孩望着天，大喊，啊，你看这片烟花真漂亮啊，可耳根却也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老太太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老爷爷，她低头，他抬头，白发苍苍的老人，温柔地对视一笑。

一切都如此美好，这一片喧嚣的人群自然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那个小亭子里，那两个给彼此互添一岁寿命的少年，以及少年身边，那个笑弯了腰的女人。

在明天，这几个人又将奔赴战场，执行着那些可能将以生命为代价的任务。

但至少今天晚上，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太宰治瞄了中原中也手上的那颗苹果糖一眼，轻轻地笑了下。

哟，这小矮子还没扔啊。

太宰治在心里认真祈祷，

如果世界真有神明的话，那就别听这小矮子的话吧。

只要听我的话就行了。

就让这小矮子活得比我更久一点吧。

中原中也十四岁这年，黑手党发生了一件大事。

老首领死了，新首领上任。

葬礼的声势浩大，雨幕垂落，淅淅沥沥地，徒白渲染出悲戚的氛围，而中原中也把帽子置于胸口，低下头，认真地哀悼，他自然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边的太宰治面部表情那点微妙的变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不合时宜地微微一弯，带上了一点戏谑的意味。新上任的首领是森鸥外，这件事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内，毕竟在老首领在世的最后几年，只顾扩张黑手党的领地，而没有注意黑手党的人力均衡，那段时间，黑手党成员在战斗中损失惨重，幸好有森鸥外想出的一些策略，才使得死亡率降到最低，那会黑手党内部总有人感慨，幸亏有森医生啊。

老首领死于自然死亡，这是森鸥外宣告的，黑手党上下几乎没人怀疑，而这，太宰治抬眸，目光落在这些垂泣的人们身上，究竟是因为他们真的信任森医生，还是因为他们也是森鸥外的同伙呢？

太宰治目睹了森鸥外杀死老首领的过程，他记得那个男人手上的手术刀在老首领的脖颈处一划，鲜血四溅，他记得老首领在最后一刻伸出了手，这个曾经踏过血海踏过无数人的尸体站在黑手党最高层的男人最终还是做出了和那些他所杀死的蝼蚁一样的举动，因为惊讶而瞬间放大的瞳孔，以及，无用的呼救，那会太宰治站在门口，算起来，他不过是偶然撞见，他只是想来这里找那个自己弄丢的一个小矮子的玩具锡兵，小矮子因为这个锡兵在太宰治耳边闹得不行，而此刻，太宰治攥着这个小锡兵，定定地看着森鸥外，森鸥外注意到门口的窸窣，回过头来，目光收敛了杀意，他朝太宰治笑了下，太宰君，你记住，首领是自然死亡的，那会太宰治看着案发现场想，屁嘞，这谁信啊，但那会太宰治还是点了点头。

总有人信的，比如现在葬礼上的这群心怀叵测的人。

毕竟啊，所谓的戏啊，从一开始，真假就是最不重要的。

葬礼结束后就是就任典礼。黑手党的就任典礼自然没有什么传统意义上的演讲，什么建立一个崭新的黑手党什么的，森鸥外站在台上，用冷静的口吻宣告接下来的计划，（又名：明年今日，黑手党又将将几个组织送进坟墓，坟头草也不用三米高了，几寸就够了）周围是当年的五大干部，那会太宰治熟悉的也就只有尾崎红叶一人而已，而尾崎红叶拿着一把伞，身着一袭华丽和服，站在森鸥外的身边，女人金色的眸子低垂，隐隐透出一种肃穆感，那会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过是黑手党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硬要说的话，这俩个小家伙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取得的成就怕是比他们身边的这群人都多上那么几分，太宰治百赖无聊地盯着尾崎红叶，打了个哈欠，而身边的小矮子忽然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中原中也抬起头来看他，雨幕很大，可这小矮子的冰蓝色眸子却依然闪着光，中原中也问，喂，太宰治，你还记得吗，我们用大姐头的和服打过赌，太宰治嘴角微微上扬，他想，这小矮子想的倒是和我一样，但太宰治嘴上却偏偏不这么说，太宰治故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哦，是吗，真难为蛞蝓还有这么好的记忆力”，“你说什么”中原中也没好气地抬起眼瞪他，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要隔前两年，这俩孩子指不准就直接在这里打起来的，要知道，那会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可是曾经在老首领的生日会打架的，最后一人被广津塞了一嘴蛋糕，然后被推到角落面壁思过了，太宰治记得那会老首领还冲他们笑了下，朝森鸥外说了一句什么来着，好像是出生牛犊不怕虎吧，谁料，一语成谶，不过现在，中原中也毕竟长大了，也不敢在这里直接和太宰治打起来，但气总是不能憋着的，特别是对太宰治的气，一定要直接发泄出来，不然回头只会更吃亏的，这点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同生活两年得到的生活智慧，于是这小矮子灵机一动，他伸出脚，冲着太宰治的脚，狠狠地，跺了下去。

在那一霎那，太宰治一贯平静的脸少有地变了神色，太宰治眼角抽了抽，这小矮子的力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当然，太宰治清楚，这应该还不是这小矮子认真后的力量，要不自己的脚掌骨估计能直接碎了。

太宰治想了下，他自然不会选择和这个小矮子直接硬碰硬（他又不是不要命了），他反倒摆出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身体微微一歪，用虚弱的语气对着小矮子说，“中也，我好像骨折了。”他吐出这句话，不出所料地看见中原中也眼神瞬间变了，他知道，这小矮子的心坎软了，中原中也努力掩饰住心底的惊慌失措，可语气还是忍不住放得软了一点，小矮子问，“真的啊？”太宰治顺势而上，“我现在都快站不住了”说着，他的身体还配合这摇摇晃晃一下，中原中也挑了下眉，“你活该”，可这小矮子说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地蹲下身，中原中也的手指握住太宰治的脚踝，小矮子抬起头，冰蓝色的眸子里是太宰治再熟悉不过的关怀，中原中也问，“是这里吗”，太宰治感受到小矮子指尖的微凉，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眉毛上扬，笑着说，“爱卿平身”，这是他们从某国电视剧里看见的，虽然具体剧情他们不大感兴趣，但是这句话的意思，中原中也还是懂的，更何况，昨天，那部电视剧刚好上演到帝王对一个十恶不赦的太监说出这句话的戏码，于是中原中也怒了，“妈的，太宰治你骗我。”而太宰治直接哈哈地笑出声来，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点戏谑，太宰治用无奈的语气说，“没办法，因为中也你太好骗了啊哈哈哈”

这俩孩子在缩在人群中打闹着，并没有注意到，台上的会议已经进行到如火如荼的环节。

森鸥外说，“我们接下来将对XX组织发起进攻。”

而在森鸥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在一旁垂着眸的尾崎红叶终于抬起头，女人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打闹着的那两个小家伙的身上，落在中原中也此刻肆意张扬的冰蓝色眸子上，女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想，也到了这个时候了啊。

太宰治是在次日接到任务的。

森鸥外把他单独叫到首领办公室，森鸥外双手交叉，顶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他，“太宰君，对于我们下一步计划你有什么见解吗？”

“首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直接推翻XX组织可能性有点低啊。”

“可以的哦~”

太宰治抬起眸，心下却一沉，难道——

而森鸥外的话不出他的预料，

“太宰君，我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和中也君。”

森鸥外轻轻地笑了下，

“太宰，你应该知道中也能力的另一面吧。”

太宰治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他想，对不起啦，小矮子，这次我也保不了你啦。

在太宰治推门出去的时候，森鸥外叫住了他，“太宰君，我觉得你的脸色好像不是很好，是前两天的感冒还没好吗”

而太宰治回过头，“不是”，太宰治的目光落在说森鸥外的那张红木桌子上，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森鸥外了，那会森鸥外还是一个普通的黑心诊所的黑心医生，他记得那会森鸥外那间破破烂烂的办公室，以及那张上面不知道用手术刀划了多少条道的廉价桌子，那会他偶尔会见到一个身着和服的武士，他和那个武士没有正面撞见过，只是曾经在角落里听见过那个武士在一旁絮叨的声音，森鸥外，你什么时候可以整理一下桌子啊，太宰治抬眸，轻轻笑了下，“我只是觉得首领办公室的空气有点污浊，对吧？”太宰治目光微微一垂，落在蹲在地毯上画画的小女孩身上，“爱丽丝酱~”

爱丽丝闻言抬头，小女孩愣了下，最终狠狠地点了下头，“对啊，这里都没有蜡笔了。”

而森鸥外听到这句话，直接扑过去抱住爱丽丝，“啊，爱丽丝要蜡笔吗，可以啊，不过爱丽丝酱可以先试一下我新买的衣服吗？”

“不要，林太郎买的衣服都不好看。”

太宰治没有理睬此刻屋内上演的闹剧，轻轻地合上门。

太宰治回家的时候，中原中也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这小矮子刚刚完成一整天的训练，此刻也确实是累了，自从第一次执行任务和太宰治一起累趴在沙发上后，这小矮子就像养成习惯一样，每次回来都直接倒在沙发上，有时候，就这样躺着躺着就直接睡着了，到头来，反而是太宰一边叹着气，想着这小矮子这么睡会感冒的吧，一边用力地把这小矮子抱回房间，顺道在心里埋怨着，这小矮子明明长得这么小，为什么这么重啊。

而此刻，太宰治一如既往地走到这小矮子身边，却怔了下，他看见中原中也手上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他认出来，那是那个玩具锡兵。

虽然现在已经缺了一只脚。

而且是被自己弄断的。

在森鸥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太宰治下意识地把玩具锡兵藏在身后，手指不由自主的加大力度，于是“啪”的一声脆响在身后响起。

那天，太宰治回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一场大雨，到家的时候，衣服已经湿透了。他随手把锡兵扔到一边，眼角的余光瞄见浴室暖黄的灯光，却也懒得等那个和他同时到家的小矮子洗好澡，擦了下身子就直接倒在床上歪着头睡着了。于是，在第二天，太宰治不出意外地发了高烧。太宰治眼皮微掀，余光留意到中原中也在叫喊自己没得到回应后推门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留意到中原中也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身边，小矮子探出手，太宰治感受到小矮子指尖处的微凉，太宰治听见中原中也叹气，“死青鲭，你怎么就连照顾自己都不懂啊，淋雨回来就不懂得冲一下热水澡吗”

“等着啊，”太宰治迷迷糊糊听见小矮子说，“我去打电话叫大姐头。”

中原中也说着就要站起身来，而太宰治伸出手，太宰治的指节紧紧扣住小矮子的手腕，太宰治轻轻地说，“别走”，太宰治听见中原中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坐在自己身边，于是太宰治把头微微一偏，靠在这小矮子的怀里睡了过去。

太宰治听见这小矮子说，“没事的，太宰，我跟神灵许过愿了，你这种祸害是可以遗千古的”

太宰治在心里想，“没用的，你的那些愿望我都否决了啊。”

“中也，你才是能长命百岁的人啊。”

太宰治想。

太宰治伸出手，指尖即将碰到中原中也发梢的那一刻，中原中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瞬间睁开眼。尴尬了啊，太宰治想，他的眼珠子转了下，目光落在中原中也手上的那个玩具锡兵上，决定转移一下话题。

“哟，”太宰治装出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看不出你这小矮子对这玩意还挺宝贝的啊。”

“废话，”中原中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带回来的我当然珍惜啦。”

月光明晃晃地照在他们身上，太宰治眨了眨眼，轻轻地笑了下，他伸出手，指尖在中原中也橘色卷发里穿梭，感受到一种柔软感，而中原中也没好气的抬起眼，“死青鲭，你干嘛啊？”

“听说摸某个人头的话能让那个人变得更矮哦~”

“哇靠，死青鲭你快放手。”

“不要~”

太宰治的指尖在中原中也小小的发旋上轻轻地点了几下，他想，小矮子，你应该不知道吧。

我喜欢你这件事，你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吧。

大雨滂沱。

那几天的横滨被雨幕所笼罩，中原中也几乎一睁眼，就可以闻见雨水冲刷出的泥土气味，他抬起胳膊，轻轻地动了下，冰蓝色的眼睛里夹带着一点疲倦，此刻的他躺在黑手党的医务室里，四周是被刷得花白的墙壁，头上是空荡荡的天花板，中原中也刻意控制了几下呼吸，他想，幸好，还活着。

中原中也的眼珠一转，落在床边的椅子上，空荡荡的椅子似乎遗留着某个人的体温，长达数夜的温暖，中原中也可以猜到那是谁，在不久前，他曾经靠在那人的后背上，听着那混蛋的脚步声和心跳声，缓缓地睡了过去，然后一睡就到了现在，门被推开了，那个人走了进来，太宰治拄着拐杖，手臂上缠着一层绷带，手上拿着便当，中原中也透过透明的塑料盒，可以看出，那是尾崎红叶准备的鱼子寿司，太宰治挑了下眉，轻笑着说，“哟，小矮子终于醒了啊~”

此刻的中原中也却也懒得跟他计较，他目光落在太宰治一身的伤上，“喂，死青鲭你还没死啊。”

中原中也没好气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

而那些崭新的记忆和着淅淅沥沥的雨幕，进入了他的梦乡。

执行任务是前两天的事。

尾崎红叶把中原中也叫到她的住宅，那是一间环境优美的和屋，中原中也拉开门，可以听见几只精致的小鸟在竹笼里啼叫，竹笼高高地挂在房梁上，而竹笼下，尾崎红叶身着一袭华美的和服，金黄色的眸子微微下垂，尾崎红叶端着一杯清茶，茶梗在水面上漂浮，她低声对中原中也说，“中也，你来了啊。”

尾崎红叶语气有点严肃，中原中也不由有点惊慌，他在认真地确定了一下近日没有弄脏大姐头的和服没有在训练的时候走神虽然一直在和那只死青鲭吵架但是也没有真的桶出太大篓子后，终于用疑惑的语气吐出一句，“红叶姐，有什么事吗？”

“中也，”尾崎红叶抬眸，手却依然放在茶桌上，“你知道你的异能的另一种形态吗？”

“这几年，我一直在阻止你使用污浊。”

“因为这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

“你一旦使用污浊就会陷入暴走状态，而这也意味着你将力竭而亡。”

“除非，有人阻止。”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大姐，你是说太宰治？”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能让所有异能失去效用，其中自然也包括污浊。

而这也就意味着，自己有可能在使用污浊后，活下来。

“对。”尾崎红叶颔首，“这就是我们当年把你和太宰治安排成搭档的原因。”

“在这之前，让你们执行的任务虽然也都挺危险的，但是大部分情况，凭你和太宰治的本事都可以轻松应付的”

“但是接下来的这个任务有点不一样了。”

“中也”，尾崎红叶语气严肃，“我以组织之名命令你在下一次执行任务时，务必竭尽全力。”

尾崎红叶没说错。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这场任务中被逼到了绝境，雨势转大，漫天的雨点，淅淅沥沥地，冲刷着地上的血迹，缓缓地形成一道道血流，积出一个个血洼，他们缩在小巷里，不远处是一具具尸体，敌方的人明明已经被消灭了不少，却像雨后的青草一样，一簇簇地又冒了出来，人太多了，太宰治想，他知道，XXX是横滨当前第二大的异能组织，却没想到这个组织居然壮大得这么快，照这种趋势，很快就要赶超黑手党了吧，难怪森鸥外那么急地想把这个眼中钉拔掉，他闻见一丝血的气味，不是来自外头，而是来自自己身后，就在刚刚那个小矮子为了掩护自己腹部中了一颗弹，太宰治忽然有点想笑，他想起这小矮子在初遇自己时说的那句话，那句死青鲭你不管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不会保护你的，他想，中也啊，你都自打脸多少回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了，现在只剩一个选择了，但是……，太宰治叹了口气，站起身，他想，如果我现在出去，大概能拖点时间，虽然说，太宰治有点无奈，这点时间大概不够这小矮子等来援军吧。

而就在此刻，一只手扯住他的衣角，太宰治回过头，听见那小矮子虚弱的声音，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直视着他，尽管身处绝境，但这小矮子眸中的那点光却依然在闪烁着，中原中也问，“喂，太宰治，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没办法了，”太宰治耸了耸肩，“基本什么战术都用过了，假花之欺用了，诱饵战术也试过了，所以，现在我们基本只能等死了。”

“除非……”

太宰治用少有的认真眼神直视着中原中也，而在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间，中原中也就猜到了这只死青鲭的想法，毕竟他们已经共处了两年，共同历经了无数场生死劫难，而这点默契到底也以随着时光流逝牢牢地刻在骨子里，并且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都不曾改变，中原中也打断了太宰治，他眉毛上扬了一下，“喂，死青鲭，我可以信任你吗？”

“喂，”太宰治耸了下肩，“我可不想和一只蛞蝓在这里殉情哟”

“嘁，”中原中也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随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脱去手上的黑手套，一面走出小巷，直面那些怪物一样的存在，一面低头，轻声喃喃“汝，容许吾阴蛮之污浊，勿复吾之觉醒。”

中原中也的冰蓝色眸子一瞬无神。

太宰治在他身后轻轻吹了下口哨，“上吧，中也。”

后来太宰治曾经问过中原中也使用污浊的感受，而这小矮子在搪塞不过后老老实实地承认，“大概就是一种频临死亡的感觉吧，就是一种你只要跨过一条线，就可以直接告别人世……”中原中也说到这的时候注意到太宰治的目光，于是没好气的瞪了这混蛋一眼，“妈的，死青鲭你刚刚是不是在想污浊是一种很好的自杀方式了。”

“才不是呢。”那会中原中也嘟囔着。

这是一个临死之人的挣扎，是一场几乎耗尽所有生命所能创造出的奇迹，是历经所有痛苦后才能迸发出的一种极限的力量啊。

中原中也手上聚集着黑色的重力因子，他手一抬，随意地抛置着这些威力强大的球。

一瞬间，天昏地暗。

几乎全都毁灭了，无论是敌人，还是周围的建筑物。

他们搞毁了一整个组织。

有一个目睹这一场面的黑手党路人在回去之后啧啧称道，“你不知道，那会那个场景有多么恐怖，真的，就是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好像世界某日一样……”